張四姐大鬨溫陽縣!
第
崔文瑞惦念老母
包欽差張榜放告
卻說四姐、文瑞他們進了飯店,隻見那飯店裡早就坐滿吃午飯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有認識他們的,忙打招呼。也有不認識他們,但盯著他們看的。四姐見窗口東角有張空桌子,桌上杯盤狼藉。他們四人正在張望,客棧小二過來,一邊招呼他們,一邊把那張空桌子收拾開來。四姐他們過來坐下,那客棧小二提來一隻細磁青花茶壺,放了四隻磁茶杯。他給四人倒下四杯茶水問道“四位吃點兒什麼?”文瑞道“來五斤西曲烙餅,四碗木耳豆腐湯吧!”小玉道“文瑞哥,吃不了那麼多吧!”文瑞道“你們平日裡吃飯就不多,今天跑路子了,好歹多吃點吧。”小二道“木耳豆腐湯要大碗吧?”小玉忙說道“小碗。四小碗。”文瑞問廷芳道“你也要小碗?”廷芳說“小碗就行。”文瑞又看四姐,四姐說道“不就是湯嗎?大碗小碗都行。”文瑞聽了,便對那客棧小二道“那就兩大碗,兩小碗吧。再加二斤熟牛肉。”小玉聽了,“呀!”了一聲。客棧小二道“好哩!”放下茶壺,回裡間去了。文瑞看看小玉取笑她道“小玉,你呀什麼?我看你是怕花了銀子吧?你不要怕,今天是不要你掏銀子的,有廷芳呢。”小玉笑道“哦,有廷芳哥掏銀子,你就不怕撐破肚子了?”說得文瑞、廷芳和四姐都笑起來。一邊是街上的熱鬨聲,一邊是那飯店裡的嘈雜聲和飯店裡間油炸爆炒和切菜舀水的聲音。一會兒,小二飯端了上來,隻見文瑞狼吞虎咽,五斤烙餅他就吃了一半。他看看四姐、廷芳,又端起了木耳豆腐湯,沒幾下就喝完啦。小玉看見說道“哎呀,文瑞哥你怎麼變的這樣能吃?不夠,再來一大碗吧?”文瑞道“快吃牛肉。”他又大口大口地吃起牛肉來。四姐對廷芳說道“廷芳,你彆學小玉,男子漢嘛,也多吃點。”廷芳吃了幾塊烙餅,端起豆腐肉絲湯說道“吃好了。”文瑞又道“快吃牛肉。”廷芳、小玉、四姐每人夾了一塊,盤裡早沒有了。四姐對廷芳、小玉說道“沒吃飽吧,再要一斤烙餅吧?”二人堅持不要。文瑞拿起茶壺說“那就多喝水吧。”說著,他又倒下四杯水,那水也不燙,他一下一杯,幾下茶壺空了,他叫飯客棧小二道“再來一壺水。”那小二拿過銅壺,又將磁茶壺添滿。文瑞拿起茶壺,廷芳接去,廷芳說道“來,文瑞哥,我倒吧。”說著,廷芳給每人又倒了一杯茶。文瑞道“快喝,喝了回家。”小玉道“文瑞哥,你是啥毛病?吵著要來的是你,著急要回去的還是你,你不看戲啦?”文瑞道“不看,不看,要看,你們看吧,我著急老夫人呢。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呀,不放心,看能的你,你被抓到牢裡時,老夫人和我們還不都是好好地?”小玉故意和他唱起對台戲來。這時,旁邊有個吃飯的老人問文瑞道“文瑞,你母親今年多少歲了?”文瑞道“六十歲了。”有個女人聽了說道“老人家好運氣來了,看人家娶過這樣的好媳婦,又漂亮又有本事。”這時,飯店一角也有幾個男女,偷偷看著他們四人口裡嘀嘀咕咕不知是評說些什麼,好像是說他們被抓去的事,言語之間好像不太友善。文瑞回過頭去,瞪了他們一眼,他們又都低下頭去吃自己的飯,待文瑞返回頭來,他們又偷偷地嘀咕起來。有詩為證林子寬深鳥雀多,飯鋪酒店眼如梭;四人疑竇如迷霧,難怪人家話語苛。這時,四姐他們也都喝了水,廷芳提起一籃葡萄說道“咱們走吧!”說著他真要掏銀子,四姐忙將一塊碎銀給了小二,說道“彆找啦!”小二謝過。他們四人這才提上葡萄走出店來。文瑞顯然還有些憤憤然。來到街上,四姐看到那太原府的月餅,便又買了幾包。這時,街上有人嚷著說道“軍營那邊貼出告示,讓人們從明天巳時開始,到溫陽縣縣衙告狀,告史家父子,其他的貪官惡霸都可以告,包大人親自受理。”四姐聽了,說道“我們看看去。”文瑞著急道“還去看?”四姐道“怕什麼?為什麼我們不敢去看?”文瑞道“還是快回崔家莊吧,免的公人也認出我們,真把我們抓起來送到那包欽差和石州知府手中,可就完了。”小玉道“怕什麼?他們一來抓,說不定你的金甲元神又會出現,伸過手去,一把將他們都捏死不就完了!”廷芳看看小玉,好像是不讓她再開玩笑。四姐說道“怕找來麻煩就彆去看了。”小玉不再說什麼,他們便提著葡萄、月餅回崔家莊去了。四人回到崔家莊,文瑞母親早迎了出來。四姐讓廷芳提兩籃葡萄和兩包月餅回去,廷芳道“我一個人要這麼多葡萄、月餅乾啥?拿一串葡萄兩三個月餅就行了。”說著,自己拿了一串葡萄,兩個月餅要走。四姐道“都拿上,明天給你姐送上山去吧。”廷芳說“她們山寨早有人買回去了。”四姐道“眼看過中秋節,你們姐弟倆也該團聚團聚,明天是八月十四,你和小玉騎馬去花花寨送葡萄、月餅去吧。”小玉道“廷芳哥就是沒良心,你姐也白疼你了!”說得廷芳笑了起來。崔老夫人道“四姐說得對,你養著馬,明天和小玉相跟著騎馬去吧。”廷芳這才說道“好吧,葡萄、月餅先放著,明日上午,我牽馬過來再拿。小玉說道“把你那衣服脫下來,今晚我給你洗洗。”廷芳道“不用洗了。”四姐也說道“把你文瑞哥的衣服穿上兩件,洗一下吧。“說著,四姐找來文瑞的一件綠袍,一條天藍色褲子讓廷芳把衣服替下來。廷芳無奈,隻好換上文瑞的一身衣服回家去了。
再說包大人回到西曲鎮軍營,馬上令陳廉書寫榜文,要人們從明日巳時開始到溫陽縣衙申訴受史家父子和其他貪官惡霸欺壓的事。陳廉馬上寫好,讓軍士貼了出去。接著,賀知府、陳廉他們簡單設宴招待了包大人一行。
午宴後,包大人在大帳內休息了半個時辰。到了申時,賀知府、趙通判、武提轄、陳廉都來參拜。禮畢,眾官員兩旁落座。包大人向陳廉問起李俊的事,陳廉將靈石雀鼠穀棧道遇難的經過稟報了包大人,包大人痛心落淚,連連稱讚李俊的忠勇。過了一會兒,包大人問道“軍中不可一日無帥,溫陽縣禁軍兵寨正知寨一職,該誰當任?”賀知府道“全憑大人定奪。”包大人道“聽說張四姐打破溫陽縣後,溫陽縣禁軍副知寨王進和都頭郝寶代管溫陽縣,縣城的秩序很快安定下來。王進原是東京禁軍教頭,這次來的一千禁軍很多與他有故,有幾個教頭還是他帶出來的。我看讓王進當溫陽縣禁軍兵寨正知寨就十分妥帖。那郝寶還任都頭,禁軍副知寨一職,由這次來的東京禁軍王教頭當任吧。”包大人說著問陳廉道“你們攻打史家大院,是不是就是你和那王教頭指揮的?”陳廉道“正是。”包大人點點頭道“知府、提轄、通判,三位看如何?”三人道“聽包大人安排。”包大人又道“聽說賀大人還將王進、郝寶二人抓到石州關了起來?”賀知府道“聽說王進和郝寶是幫那張四姐的,故下官把他們抓了起來。包大人來了公文,卑職已將二人送回溫陽縣城,今天就是二人在縣衙理政呢。”包大人道“怎能憑聽人說就抓人呢?對待為朝廷儘忠守責忍辱負重的人,我們不能說風就是雨,何況當今萬歲乃是曠古空前的仁慈君主,真可謂盛德大度,寬容有加。當今萬歲有著超常的容人之氣量,這是有目共睹的。當年,那範仲淹範大人,多次指責皇上,甚至說出“大宋江山將葬送在你的手裡”的話,眾官員大臣都認為這次他要掉腦袋了,可皇上是怎麼說的?皇上說道‘直言敢諫,有大唐魏征之風。’皇上不但不殺他,還用他改革吏治,鎮守邊關,範大人上任後,使得吏政清廉,邊關安定,西夏稱其為‘範小老子’,邊疆將士讚他說‘軍中有一範,賊兵聞之驚破膽!’後來範大人建立大功,榮升副相之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像你等肚量,豈不殺了大宋一個棟梁!你們要學學皇上,對一個人不要求全責備,有些事情,實質和表麵不是那麼一致的,再說有些事情是誰也說不清楚地,是可以轉化的。說起萬歲的容人之量,包某再舉一例,那就是一個老舉子的故事,不知你們聽沒聽說過?”賀知府搖搖頭。包大人又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巴蜀有一個老舉人給成都知府獻了一首詩,詩中有“把斷劍門燒棧道,西川彆是一乾坤”,意思是說隻要派出重兵守住劍門關,用火燒掉入川必經的棧道,川,即西川,也就是巴蜀之地,就能割據一方。他意在鼓動成都知府與宋朝分庭抗禮。這無疑是一首反詩,嚇得成都知府趕快把舉子捆綁至京,上章請求萬歲治罪。萬歲了解情況後卻哈哈一笑,說道“這不過是老秀才急於求官而做出的荒唐之事,不足以治什麼罪。可安排他去偏遠小郡,出任司戶參軍一職。”看看,寫反詩的老舉子不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在萬歲那裡謀得了官職,你們看看萬歲的肚量。不過,如果巴蜀太守和那老舉子真那樣做了,萬歲是絕對不會容忍的。王進、郝寶,不滿貪官,但忠於大宋,忠於皇上,這樣的人,怎能說抓就抓起來呢?範大人的門生,如今的宰相富弼大人在朝堂之上就對皇上指出,這二人才是忠臣!皇上也是讚成的。”那賀知府、趙通判、武提轄聽了,都急忙跪了下來,賀知府道“下官愚鈍,辦了錯事,請包大人治罪!”說著,連連叩頭。包大人道“治罪不治罪,已不在這件事情之上了,你們先起來吧!”三人謝過包大人,起來坐下,心中許多念頭翻滾。他們似乎還是覺得難理解,不服氣……總之,心裡不知是一種什麼滋味兒。那趙通判坐在那裡,一邊思索,一邊口中還嘀咕了一句“當今萬歲爺就是太仁慈了!”這時,包大人不再搭理他們,隻是又對陳廉道“你馬上派人去告知西曲鎮裡正和裡胥,明天上午恢複史貴家人的自由,撤消對他家的監控和保護,讓裡正明天上午也到溫陽縣衙陪審。”陳廉站了起來,躬身施禮道“卑職尊令。”立即出帳派人去了。
一切辦妥,包大人下令全部人馬拔寨進溫陽縣城。他令石州府武提轄先行,回到溫陽縣將城防交給王進、郝寶,立即帶兵返回石州府。恐石州有事,到那時誰也承擔不起。武提轄立即帶本部人馬先去了。
酉時,包大人他們又擺開威風的欽差儀仗,由禁軍押著那倒黴的,頂風作案的,撞了形勢之馬頭的史貴、史豹父子二人,拔了營寨,向溫陽縣城去了。
包大人他們走後,當晚西曲鎮仍然熱鬨非凡。溫陽戲班又唱了一台《玉帝巡凡》,這戲唱的是每年臘月二十五日,玉皇大帝照例下界巡視凡間的故事。燈影演的是《寶月光》,這個戲是演義關於玉帝的出生以及後來玉帝與凡間的吃人魔獸搏鬥,經曆九死一生,終將魔獸壓到了鳳凰山下的事。玉帝將魔獸壓到了鳳凰山下,還從遠處搬來一座神廟,想要繼續往山上壓,誰知半路上他胳膊一軟,手一鬆,廟就掉下去了。說起來,這故事與溫陽縣還真有關係,因為被玉帝半路上掉了的那座神廟,沒有掉到彆處,就是掉到了後來的溫陽城南邊趙圪垛村西方不遠的一座山上,被當地的人們叫作天成廟。還有那溫陽縣兌九峪下邊的圪卓頭村也趕來搭台鬨起了紙窗皮腔,他們的皮腔比燈影激越粗獷,依然唱的是與玉皇大帝有關的故事《堵北缺》,說得是在遠古時期,玉皇大帝“舍身堵北缺,代存萬眾生”的事,這是隋唐時《玉皇經》裡的故事。圪卓頭的藝人們用嗩呐伴奏著,吹唱著,直到午夜子時,西曲鎮上放起焰火。
這才是
風過天更晴,雲散月才明,
歌舞春秋事,狂歡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