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之島!
第一節
雪崩來的很頻繁,時不時半夜就能聽西邊山裡傳來的聲音,雷洛經常被它吵醒,每次都好似喉嚨被掐著一般,說不上來的難受。
“這種地方也能長樹,真是夠稀奇的”雷洛望了一眼窗戶,外麵的樹上堆了厚厚的一層雪,這一刻剛剛掉了下來,露出深綠色的葉子。又眯著眼,稍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卻一下子露出了自己的整個腳踝。
翻了個身,扶著地板把自己的身體半撐了起來,象征性的往身邊壁爐裡再加點柴火,瞄了眼走廊那頭自己哥哥的屋子裡,還亮著些微光。喝了杯水,自己便又縮成一團,躺在壁爐邊去繼續睡了。他一直覺得睡在壁爐旁也是蠻愜意的,溫暖如春,比自己去把冰涼的被子暖熱要劃算些。
喝水的時候,又盯著窗戶裡映出的金黃色的頭發,有一段日子沒有修剪過的它伴隨著懶散的睡意,蓬鬆又淩亂的,在頭上高高的頂著。
剛剛看到窗外好像又開始刮風了,港口那邊人們一個個都在慌忙的將行李往船上搬運,帆布被風刮得和人一樣發著抖,造船逃出去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裡是冬島,鳴州的最大島嶼。就和它的名字一樣,永遠都在寒冬中瑟瑟發抖,沒有春天秋天的柔和,更感受不到夏天的熱烈。沒完沒了的暴風雪,一種永無儘頭似的絕望,以至於人們恨不得永遠不要再會冬天。
天氣的過度惡劣已經逼得不少人試圖離開這個冰冷地獄一樣的地方,但幾乎每天都能發現不少失敗者的屍體隨著船的殘骸一起隨著飄回冬島,也使得人們聞風喪膽,失去了本來就不多的信心。至今為止,冬島上的人們還不知道,是否有成功到達大陸的人。也許是從來沒有回來的人出現過,讓他們幾乎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雷洛的家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流傳下來一本書,始終沒有對外公開過。雖然這書幾乎什麼也沒有寫,但是卻在尾頁寫著“東方之最”幾個字。
“可能是他們去過,不想再回來了吧。”雷洛小時候曾經這麼猜過。
一個月前,他確實沒想過要離開從未離開過的冬島。自己的家境算是富裕,冬島上能有一棟自己的獨立房子,還是唯一一座直接建在地麵上,而不是地下的。前輩們留下的財富,有個哥哥一直陪著自己,無憂無慮的快活,似乎呆在這裡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島上最不用擔心被雪埋掉房子的人預估計就是他了,便也從來沒想過要改變這個美好的想法。
但有可能是那本前輩留下的書裡的幾個字,更可能因為親人出航的死訊,能改變這個頑固根深的想法。
“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死了,我就一直和我哥住在一起,現在他這樣了,我可不想走他們的路。”船在前行中一晃一晃的,使得雷洛擔憂的緊緊抓著船邊的護欄。
這艘船便是從現在的副船長樊燃手裡買來的。
“我是和我弟住,後來我出海了,把他一個人扔在左陸,快十一年了,我還沒有回去過。僅僅一次還是因為工作原因才見過他一麵,就一麵哦。”樊燃也用雙手抓緊了欄杆,顯然他也操心著這艘破船會不會出什麼事。
“十一年了啊,夠久的……”雷洛打了個哈欠,皺著眉頭看了看天上的烏雲。
狂風非常粗魯的打著破舊的船帆,格嘰格嘰的聲音讓所有人的心都懸風暴一樣。
“都彆在這裡拖拖拉拉的了!想活著過去這片海就給我拚命!”一個女水手衝著一幫瑟瑟發抖的水手們喊道。
“大姐,我們這種新手的能力還沒有你半倍的強啊,行行好吧你。”一個灰頭土臉的小水手,瞄了一眼女水手,聽一下就知道非常不滿。
雷洛就在旁邊完完整整的看完了這一幕,苦苦的笑了笑,說“冬島還沒有出過脾氣這麼不好的女人,穿的這麼薄還穿的這麼少,也是你那邊的人嗎?”女水手穿著七分褲,簡簡單單的套了薄薄的一層外套,貌似聽到了雷洛這句話,回過頭來打量了他一眼。
樊燃把厚厚的兜帽從頭上摘了下來,露出藍白相間的頭發,說是不及二十的年齡,麵容卻很滄桑老成,化成一中溫暖可靠的感覺。
三天前,雷洛的哥哥的葬禮在冬島的小山下,安安靜靜的舉行了。沒有屍體,隻有一副被破帆布裹住的船舵,被埋進山腳下的大雪裡。那是他整個艦隊留下的唯一遺物。
也就是這天,交給他船舵的這個人,正是麵前的副船長,來改變了他十幾年年來的想法。他說他叫樊燃,來自鳴州東邊的冠州。
“關於冠州那邊的事,先彆問了,我去看看後邊的情況。”樊燃的臉色忽然沉了一下,微微的笑意僵在了臉上,似乎想起了什麼很糟糕的事情,勉強的笑了下,輕輕地拍了拍雷洛的肩膀,便扭頭跑去船艙。
“搞什麼啊這是……”雷洛被一個人留在了甲板上,隻好再苦苦的笑一聲,揉了揉自己蓬鬆的頭發,身體支著桅杆,伸了個懶腰。又打量了一小會著水手們的舉動,便感到了有些無趣。
“我還是回房間再休息會兒吧。”又揉了揉自己的腰,小跑著回到了房間裡,躺在了床上,卻一直沒睡著,外麵的風浪聲關了門也沒辦法減弱似的,仿佛就在耳邊一樣。盯著船艙裡的天花板上的小燈,身體也伴隨著船在顛簸中的前行,搖搖晃晃的。
“喂!快轉彎!要撞上石頭了!”另一個略微瘦瘦的水手,忽然看到了迎麵而來的巨大礁石,不到眨眼功夫便闖入自己的視野中。
“沒事吧?”樊燃坐在房間裡的椅子上,看著雷洛從床上坐了起來,問一句。雷洛站了起來,稍微活動了一下,衣服黏在身上,有些不適應。
窗外風和日麗的景象讓生長在冬島,隻見過風雪的他反而難以適應。嶄新的帆布掛在桅杆上,有一種雨後天晴的清新感。
“這……什麼啊……”雷洛咳嗽了兩聲,側過臉了樊燃,他現在看起來和當時離開夾板時一樣,還在微微笑。
“我們被我的同行們救下來了,我們的船撞到了暗礁,磕出來了個大窟窿,又恰好碰上水龍卷,現在船也不知道被卷去哪裡了,那會你已經睡著了,我應該看著你才對……不過還好沒事,現你在我同行的船上。”
他這個時候根本沒有聽進去樊燃說的話,去考慮什麼水龍卷。也沒有仔細去問這之間的經過。興奮地把拖鞋往腳上一套,小跑到了窗邊。所有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外邊。
外麵不再是冬島的狂風暴雪了,這已經足以讓他忘掉其他事了。
第二節
——“謝謝,不管你是誰”
卡修有的時候喜歡跑去島嶼中央的燈塔裡,在樓頂的窗台上趴著,向遠方的大海眺去。燈塔上四麵八方都有窗戶,一共有八扇,他卻唯獨喜歡這扇麵朝西北的,在這個高高的塔樓裡,每個方向都可以看到大海。雕木花刻在這扇窗的每一處窗木上,以至於表麵被卡修摸得平滑發亮的,比深處那些摸不到的地方要柔順得多。
他像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孩,看模樣才十五六歲而已。
他在這裡比所有人的皮膚都要白一點,小時候的深褐色頭發在成長中蛻變為白色與幾縷天藍色相拚接的發色,看起來更是與眾不同了那麼些。
街邊的孩子們在商店的櫥窗前趴著,他們都夢想著有朝一日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進去,瀟灑的揮手付錢,喊一句“這東西我買下了”那種浮誇舞台劇一樣的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誰也沒有想過,自己長大以後是否還想排場非常宏大的去買冠州澄鯉島進口的零食。
這群孩子裡麵也少不了卡修,十五六歲模樣的他雖然已是個小大人,但還和小孩子爭辯還沒有買到手的魷魚乾應該歸誰,確實讓他顯得真的和十一二歲的孩子們一樣,要不是因為個子不高,外表依舊年幼,估計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去和這群世界觀依舊渺小的小孩子打交道。
“多好不是嗎?他如果這樣一直天真爛漫下去,對我以後上位直接是個很不錯的一個基礎吧。”
身體偏黑的皮膚,和略微胖胖的臉,嬰兒肥沒有完全褪去,但是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是小孩子的模樣了。作為國王和王後最大的親生兒子,他現在有絕對的信心登上那個屬於自己的位置。
時間的力量足夠巨大,足以短短的一段沉默就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一年的時間也是如此。
“卡修已證實死亡消息!”就是這個消息印在報紙上滿天飛的時候,報紙上愁眉苦臉的他和現在毫不知情的他完全是兩副模樣。
高聳的塔樓,乾淨透徹的天空,這個人依舊趴在窗台上,木製的窗台已經出現兩個被胳膊肘烙下的兩個坑,他看到了遠方泛起了黑色的烏雲,但是並不影響他的心情,嘴角依舊微微向上勾著,他自然而然不知道潔淨的天空下,多麼醜惡的現實就在下麵擺放著,就像外表光滑豔麗的杯子,等著去端起它一飲而儘裡麵的渾水。
“先生,這個價格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但你要答應我,卡修永遠不會不會回到南靈州,一步也不會踏上這片土地!”在卡修坐上船十個小時之前,王子已經快氣急敗壞了,大多數原因是因為這位先生說的話總是讓他摸不清虛實。還一直漫不經心,玩弄著自己的衣服口袋。
“我可以保證,卡修不會願意回到這南靈州這片小土地上,也不會願意和你搶你那個破王位,但至於會不會一不小心回到這裡,我可不能給你保證。”他不再用手玩自己上衣的口袋,抬起頭瞪著這位馬上就要登基的國王那雙已被激起憤怒的眼睛。
“好吧,希望您可以順利進行計劃”王子被這突如其來淩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不敢再做什麼表示。雖然還正怒火不下,卻隻好不甘願的回答道。
他不再盯著王子的眼看,而是站了起來,輕輕的把椅子推到桌子下麵,走到窗邊,這扇對著西北的落地窗,他發現天空漸漸地暗淡下來了。
“外麵可快要下雨了呢,您可要抓緊點,再晚點起了風浪我可不能保證你的船不會沉”王子在後麵一時想不到要說什麼話,便壞壞的催促,或者說詛咒了一句。
“接下來,卡修就跟著我了,死還是不死你,也不關你事了吧。”船夫把手背在背後,看著遠方暗暗的天空。
雖然他看不見背後王子的動作,但已經可以想象到,剛剛王子狠狠把門拍上然後離開,他的臉上表情扭曲到什麼程度。
“這年紀輕輕的小壞蛋還真是烏鴉嘴啊”船夫弄著舵,試圖改變船的行駛方向。心裡還在想著王子詛咒自己翻船的事。
卡修躺在房間裡的床上回想著幾個小時前船夫對他說的話。
“你如果繼續呆在這個地方,遲早是你哥建立王國的墊腳石。如果你肯跟我走,我接你去我的國家。跟著我可以保證沒人會虧待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但是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帶你走的。你的能力在冠州能做到很多,誰也做不到的東西,絕對比被害死在這裡要好得多”
“所以你們帶我出海,是為了做到你們做不到是事麼?”卡修看著船夫說了這麼多,隻冷冷地回應了一句話。
“你不用再想了,真的是為你好。”
這個船夫很奇怪,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套頭帽掩蓋住了臉,隻能看到一對藍色的眼睛。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感情,但是確實讓卡修生出了想一去了之的想法,想著走就走吧,如果最後死在陰謀和黑暗裡,還不如活在未來和光明裡。
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卡修到底是沒聽明白,便說道“總之,我會跟著你走的,但是你要先給我解釋清楚,你要帶我去冠州的哪裡?你怎麼知道我是?我到底有什麼事能做到而你們做不到?希望你能給我解釋清楚。”
但是自己那個王室哥哥的事也是從小自己就能明白這一切的形勢,呆在南靈州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要不然也會不會跟這個來路不明的家夥隨隨便便就出海。
“我通過和你哥哥做買賣的方式,把你買走的,但是隻是形式上而已,你不要誤會。我頂多比你大幾歲,但是我是工會的頭,也就相當於首領一樣的人,我們的總部在綠洲島,我帶著你去那裡。我想讓做的,不會強求你,等到了綠洲島我回頭好好和你解釋。”邊說著,邊解開了船帆,灰白色的帆布被揚了起來,風慢慢變大了,是從鳴州刮過來的風。
陽光照進了夾板的每一寸縫隙,濕漉漉的木板上開始漸漸乾燥起來,附上了陽光的味道。狂風衝洗後的他們,眼前看到的綠洲島看起來格外美麗。剛剛離開的那一陣颶風是從鳴州吹來,那個天寒地凍的地方,對活在溫室裡的花朵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簡直就是要命啊!我保證我以後死了也一定不會去鳴州!隔了整個靈州風都能吹成這樣!”
累的癱倒在夾板上的船夫,看起來就像一團真空壓縮過得臟棉花一樣,身上厚重的衣服從始至終掛在他的身上,要不是衣服都濕透了,勾勒出他的身形,卡修根本想不到他居然蠻瘦的,不像看起來那麼壯實。
“沒那麼誇張吧……鳴州……”卡修心裡是這麼想的,事實上剛剛風暴時自己一點忙都沒有幫上。
也許他這時根本想不到,一個叫綠洲島,聽起來看起來都這麼美好的名字,埋在地下的是什麼樣子。
第三節
“這裡真的很大,和我家鄉相比,那裡隻有雪。”
麵前是冠州大陸最西邊的國家左陸。就在剛剛,雷洛和他的副船長樊燃差點被淹死在密西洋裡,最後還是坐著副船長夥伴的船才足以到達這個地方。也是可惜了那艘花了不少錢買來的破船。
嶄新的帆布,陽光燦爛的沙灘,自己這邊幾乎從沒見過的鳥類,也可以飛的高高的,在不像冬島那樣充滿暴風雪的空中,可以任意的飛翔。這裡的建築與冬島的房屋不同,在整個鳴州,幾乎所有人都把房子蓋在地下,用左陸本地人的說法就是,好像生活在防空洞一樣;可是在左陸,人們穿薄薄的一層衣服,甚至還有人衣服敢露出一半的胳膊和腿,高聳的大樓,科技發達的城市,對於剛剛從冬島來到這裡的雷洛,顯然不能快速的接受,但也認出了自己的著裝問題來,問樊燃借了合適的衣服,才敢和這位照顧自己一路的怪家夥說再見。
從小到大像被關在冷藏室裡的雷洛猛然受不了這麼烈的陽光,長期沒有被太陽曬過的他,和這裡的人比起來皮膚泛著不健康的白色,處處尋找陰影躲避陽光直射,每一個路人都會很奇怪的打量著他,但雷洛對這些目光卻不怎麼介意。
雖然這裡非常繁華,街道卻不太寬,處處都是單行道,人們便擁擠在每一條通道上,就像川流不息的河流一樣,想要逆行抄近道去城市的中心,這逆流而上的希望便並不多大。雷洛便隨著人群一起遊蕩在城市裡,看到人們走進五花八門的店鋪裡。他也會偶爾看一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店,和冬島地下店鋪並不一樣,他沒見過櫥窗,沒見過這裡的一切,幾乎所有都是完全不同的。但隨著人們一起向前,遠遠就看到了一家書店,想了想,便走了進去。至少,自己還是知道,書店裡麵一定是賣書的。
書店裡顧客也很多,還有比雷洛高出足足三倍的圖書架,一排又一排,規則的擺在書店的兩側,三層樓的大廳是打通的,看起來格外的大氣。
在人們的眼裡,頂多不過是就是容貌清秀卻什麼也不知道,不知哪裡來又不知哪裡去的小孩。又帶著那種沒有過多攻擊性的氣質,也讓人反感不起來。有些人反倒還會感到好奇。
雷洛在書店待了整整一天,老板人還算好,允許他可以看,不用再掏錢。人們看不到是,這個家夥的運氣,其實不隻有那麼一點。
從書店出來,陽光沒有和樊燃分彆時候那麼烈了,人也少了很多,他就可以大膽舒服的走在街上,享受著那種溫暖氣息包裹著自己的幸福感,但是他卻在想著起在書店裡讀到了地圖冊,大概了解了世界版圖,以及在整個冠州最西邊的左陸,是由大多地下機械工廠來運轉著城市,人工力量非常少。
他也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書,書裡說在這整個世界,所有人根據人種具有各式各樣的天賦,作者把它叫做人種。根據身體特有的天賦和膚色,來劃分人種。作者還說,從古至今的曆史裡,通過每個人種的戰爭,建立起不同的人種王國,才構成了這個世界的格局。
雷洛也似懂非懂的自認為了解了曆史。
“這麼複雜啊……還要想辦法生活呢,來也沒帶多少錢……”
到了黃昏時,街頭已比中午的人要少了很多,但也快要迎來接下來的晚班高峰,天邊的晚霞泛出了火光一般的雲彩,大海翻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海浪,夕陽柔軟的陽光鋪在水麵上,映射在高聳的大樓上,這裡的雲看起來比冬島的要高的很多,就好像要和自己說再見一樣,飛的越來越高,離自己越來越遠。這個大都市的發展就像一台快速粉機一樣,不停的粉碎著流逝過去的時光。他回憶起自己在冬島靠著壁爐一點一點睡著,哥永遠在房間那邊守候著,比和自己站在街頭不知去向,感覺要好不知道多少倍。自己似乎在這裡永遠找不到那份屬於自己的快樂一樣。
帶著將近三萬鳴的錢1鳴20冠1冠1000靈1鳴20000靈,卻不知該如何生活,感到心裡也是說不上來的酸。
但顯然他對於世界過於消極。當換下溫暖的陽光時,自然便能解開了他那份凍藏已久的回憶。
“嘿,要不要跟我來。”樊璞終於鼓起勇氣,走向了雷洛蹲在沙灘邊那一排樓房的角下,望著太陽落下去的那個地方。
雷洛跟在樊璞身後,這個男孩看起來和他年齡相仿,臉上的皮膚要比手臂上白皙許多,他的黑色頭發中長出來兩縷鮮紅色的頭發,隨風微微飄動著。雷洛在他眼中尋覓到一絲絲熟悉的記憶,卻一直想不起,像心被壓著一般,難受卻久久不能抒發出來。
天空的蒼藍已經徹底的褪儘,少了那份灼熱,換來淅淅瀝瀝的小雨。雷洛緊跟著樊璞身後,聽他一直在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直到走到這個有點狹窄的小巷子。
充斥在空氣中的陰影,掩藏了一扇舊舊的木門,這個巷子被小雨和光線的微弱渲染出一股陰森的味道,雷洛站在街口,猶豫要不要進去。
咣當的幾下子,樊璞不小心撞倒了裡麵架子上的鐵器,他慌忙的拉開了門,伴隨著很短的吱的一聲,光線從門裡釋放了出來,照亮了這個巷子的麵貌。“不用擔心,裡麵不會有軍人,有也不用怕,我在呢”樊璞扭過頭,對著雷洛咧嘴笑了笑。
這個叫樊璞的男孩子看起來相當自信,也有相當具有感染力,他似乎能趕走那種萬籟俱寂的恐懼感,抹去那股灰暗。雷洛並不清楚他口中軍人的意思,隻是跟著他一股腦的走進去,即使知道自己這麼做多麼茫然無知。
木門裡藏著一個雙層樓房,一進去便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地板是由生出些鏽痕的鐵板鋪成,樊璞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悶悶的響聲;門的右側是一個小爬梯,雷洛順著它爬到二樓,眼前依舊是一條狹長的走廊,隻不過地板換成木製的罷了,每一塊地板都看起來相當老舊,裂痕充斥著每一塊木板的邊緣,有的還似乎不經意經過了中心。給人一種經不起使勁踩一下就會破損的感覺。
可這一切的物體都是乾淨整潔的,沒有任何的臟亂的汙跡,爬梯直通到房頂,在入門處形成了一個精致的門廳,但這個門廳的房頂卻沒有天花板,而是一個巨大的透光防雨棚蓋在這個門廳上房。若是晴朗的夜晚,星光能從這裡灑到了地板上,雷洛的身上,還有一樓的裝飾上,現在下著雨,雨珠砰嗒砰嗒的砸在上麵,發出清脆的響聲。
有很多節日使用的彩色燈帶,被裝裱在牆上一排空相架裡。五彩斑斕的燈光映在已經生鏽些的鐵板上,泛出各種不同的棕色的痕跡,看起來這個地方正在開一個熱鬨的節日晚會,可是卻隻有雷洛和樊璞兩個人。
“你就住在樓上吧,我剛打掃過。以前我哥住那裡,他出去後到現在也沒人住過。”樊璞拿著毛巾從爬梯上下來,把毛巾遞給了雷洛。
“樊璞。”原本正準備轉身去拿點食物,卻猛地被雷洛叫住。
“啊?怎麼了?”也許是雷洛一直沒有說話,突然這時的張口反而有些倉促,亦或是蒼白。
樊璞也不太自然,扭過頭看著雷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雷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開始後悔倉促的造成尷尬的局麵。
悄聲無息的,隻有雨水敲打屋頂的聲音。
這片大地光怪陸離的曆史脈絡曾經被人狠狠地打碎了,直到了雷洛叫住樊璞的那一刻,由他來拾起拚合這脈絡碎片的長路漫漫,從此就已經開始了。不論是接踵而來,還是悄聲無息,都慢慢地滲透在曆史的長河裡。
窗外的雨漸漸變大,整個城市都被灰黑色籠罩著,夜幕的降臨更是把這灰色塗改到了極致。街道上橘黃色的路燈相繼亮快速地了起來,能更好地幫沒有到家的人們在黑暗中找到正確的方向。左陸的城市中心,燈光閃亮的似乎要把雨雲全部趕走一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亮帶。
“總統,我倒是覺得進攻冰壘是我們唯一的選擇”這個男人灰銀色的頭發長長,不像年老而蒼白的舊發,倒像是空中摘下的星星點點,來渲染而成。看不出臉上的情感色彩,沒有古怪稀奇的服裝打扮,隻是一套普普通通的黑色軍服。他稍微把三七分的頭發往後撩了下,彆在耳朵後,在會議室燈光下泛著亮白的光。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片,慢條斯理的遞給了對麵那位臉上毫無血色並帶著一副可憐兮兮表情的人。
“真的要這麼做麼,好不容易二十年的安寧,要從你手裡要毀了它麼”這位總統眼睛已經布滿了紅血絲,一閃一閃的泛著光了。
“即使我們不毀,早晚有人會踏出這一步,隻不多是誰留名罷了,這不是討論會,總統,這是命令。”冷冷的,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彩色燈光的閃爍不是任何時候都會讓人感到美好而快樂,正當你處於某種情感的色彩濃鬱到了巔峰,五味雜全的彩也有可能會讓人心裡焦躁不安。
雖然雷洛當場就後悔叫住了他,但令他慶幸的是,顯然樊璞並沒有意識到,他有彆的話想和他談。
“呃……我要快點去把衣服收一下,如果雨再大的話,明天就沒乾衣服穿了,等會我再來找你。”樊璞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趁著雨大,劈裡啪啦的雨聲也讓這份沉寂不那麼沉悶。想起了這場雨,樊璞便匆匆忙忙地順著爬梯爬上了樓頂。
左陸的晚上很漂亮,城市在白色和黃色的燈光中交替著,雷洛睡著不久後,雨漸漸停了。
第四節
“我真的隻是希望我們的國家可以強盛”這個二三十來歲的男人,背影看起來那麼厚實、冷漠。
“奧古斯特,將近四十年了,這個世界有多少人用生命鑄就的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這些人裡還有你父母,這些努力你就打算這麼給糟蹋了嗎?”總統似乎覺得已經無法勸阻,默默打出了最後一張無力的王牌。這句話聽著這麼的堅決,但早已有氣無力。
“冰壘自古以來就是我們的領土,我父母的死也是為了這片土地。為什麼你甘願在整個冠州的最西邊,盤踞在這個狹小的土地上窩囊一輩子呢?你自己看看,左陸連市中心都是這些狹窄的街道,不是我說的,你真的覺得除我之外就沒人想要戰爭了?”很明顯總統的觀點讓他很不高興,又有銀色的頭發從後麵掉垂到了麵前,反複粗暴的撩頭發動作讓他看起來隨時都要生氣。
“我們需要它冰壘,隻要奪回來,完全可以像都盟那樣強盛,謝謝你了,總統,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會去,畢竟我的身後,站著都盟呢。”
“都盟”這兩個字被奧古斯特念得很重,就好像一場恢宏的暴風雨前必有的的狂風一般有力。
“樊璞,你確定這個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