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傅令元!
處理完追蹤器,她緊接著又撥出一串新拿到的號碼。
“喂?”
“焦警官,如果想立功,下午一點鐘左右,機場三號門,有個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帽子手上拿一支紅玫瑰的人,會和青幫的人有個毒、品交易。”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
藍沁笑了一下,掐斷通話,將號碼加入黑名單,讓他無法打回來追問。
頓了頓,她又打出一串看起來很亂的符號,在收信人的一欄輸入號碼後,手指停住,想想自己早就沒有資格沒有臉麵聯係上頭,那還是繼續悄無聲息的吧。發道彆之語,多矯情?
車窗外,天陰陰的,積聚了大片灰色的雲,醞釀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大雨。
她一個哆嗦,突然覺得有點冷,顫顫地把車窗搖上,抱緊雙臂,緩了一會兒,卻是越抖越厲害,感覺很累,頭歪歪地靠在椅背上,不受控製地打起哈欠,並吸溜起鼻子。
她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冷不是累,而是……又犯癮了。
又犯癮了……
頻率越來越高了……
唇邊勾出自嘲,藍沁拿出包裡的那些工具。
剩下的粉末,剛剛好還夠她一次的量。
有條不紊地溶解粉末,再組裝好注射器,吸起液體,卷起衣袖,找準血管,紮入針頭,緩緩地推送液體。
看著自己的動作駕輕就熟,她微微有些呆怔是不是再過一陣子,她即便閉上眼睛,也能順利注射成功?
沒能多想。因為她感覺整個人飄起來了。
她閉上眼睛,往後仰頭,儘情地享受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做了一個夢……
拍攝期間出了點意外,她緊趕慢趕地,前去一周一次的赴約,幸而最後沒有遲到。
前台的年輕女孩對她展露笑臉“藍小姐,你來了?馬醫生在診療室裡等你。”
“謝謝。”她淡淡地點頭,徑直朝裡走。
走到那扇門前,她拿出包裡的小鏡子,理了理自己鬢邊散亂的頭發,確認自己的妝容完美,看不出任何憔悴之色,然後緩了緩氣,才禮貌地叩了三下門。
雖然接觸得並不深入,但她已基本了解,他是一個在意細節的人。
門內很快傳出一把非常好聽的男人嗓音“請進。”
清沉溫潤,有種說不出的醇,像在不慌不忙地彈鋼琴一般。
她直覺心中有根弦給這聲音撥動。
心情她轉開門把,推開門,看到一束安靜的陽光。
那陽光像鬆針一樣均勻地撒落在地上,撒落在桌上,撒落在男人的身上。
一如既往,純淨無瑕的白衣大褂,周身的氣質都深邃寧靜,如同不起風的秋夜。他低著頭垂著眸,專心致誌地不知在寫著什麼,手中所握的那支筆,好像也是每一回來也都一模一樣。而他握筆的右手手指白皙修長。
她站定在門口,沉默不語地落目光於他身上,認認真真的。
直到他抬起頭。
陽光灌溉在他的身後,逆光的緣故,顯得他的麵部輪廓看起來比以往要深邃,光束好似在他的周邊渲開來,打出一層柔和的效果。
他習慣性地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眼睛削弱了他疏離的氣質,平添一絲淡淡的書卷氣,很是知性矜貴。
鏡片後,他的眼睛如同聚了光,清深,但是乾淨,沒有透露任何的情緒,和他的表情一樣,波瀾不驚的。
“藍小姐,不進來?”他問,語氣很淡,目光也淡,從她身上劃過,指了指手邊的鐘,提醒,“你隻有一個小時,剛剛已經浪費了兩分鐘。”
才兩分鐘?她以為她看了他起碼十分鐘。
淡淡一笑,她邁步往裡走,打招呼“馬醫生,下午好。”
他略略點頭,手指指向角落,道“藍小姐請自便,你還有五十七分鐘。”
說完他便繼續埋首,做他自己的事情。
她循著方向望過去,看見角落裡的那張躺椅,躺椅旁的小桌子上,如往常那般,為她準備好了一杯牛奶和一杯溫水。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薰衣草精油的香氣。
她深深地呼吸,記得他告訴她,薰衣草精油有助於睡眠。
她沒有走去躺椅,而是走向他,在他的對麵落座。
他重新抬頭,目露詢問。
“今天我來,不想隻睡覺了。”她微微偏頭,將自己右臉的三分之二對著他——微博上她的粉絲評價,她的這個角度是最漂亮的。
聞言,他的眉梢稍抬。
“我想聊聊天。”她道。
話畢,很難得的,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詫異。
畢竟一直以來,每一周她花錢在這裡呆上一個小時,都是在躺椅上睡覺而已。今天能令他詫異,看到他的表情因為她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她有點得意,有點高興,牽著唇邊的笑意,迎視他的目光,猜測他此時此刻正在用什麼行為學或者心理學的理論來揣度她。
不瞬,他放下筆,十指交扣著平放在桌麵,麵容俊逸而安靜“藍小姐想聊點什麼?”
她將手支在桌麵上,手掌托著下巴,伸出另外一隻手的食指,輕輕地指向他“聊聊馬醫生你,好不好?”
她眯起眼睛甜甜地笑,收斂起她在陸家父子前的風情和嫵媚。作為一名優秀的演員,她很容易讓自己的狀態快速地投入到她自己此時想要在他麵前呈現的人物設定——開朗,自信,優雅,大方,卻也不失俏皮。
她覺得,他應該會喜歡這個類型的女人。又或者說,這種類型的女人,很難令男人討厭。
她很慶幸他是個不怎麼關注娛樂圈的人,便也就不知道她作為明星的人設是什麼樣。
她覺得在他麵前的她,是一張白紙。她畫給他什麼,他了解什麼。可這麼久了,她從未抓起過畫筆,直至今日,她才想動筆,畫給他一個儘量完美的她。
不等他拒絕,她便丟出第一個問題“馬醫生結婚了沒?”
當然,在她的預料之內,他並沒有回答,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道“我回答藍小姐一個問題,藍小姐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陽光比方才挪了些位置,灑在他身後的玻璃上,閃閃的,像在鑽石的世界,透明,乾淨。而他的眼睛明淨且深幽地注視她,她受不了這樣的蠱惑,滿口答應“好。”
遂,她立刻得到他的回答。
“沒有。”
語調平穩,不帶起伏。吐字利落,不帶任何拖音。
這個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內,因為她沒有在他的辦公室裡嗅到任何已婚男人的氣息。但能聽到他的親口回答,她才算安心。
她很滿意,並不吝露出滿足的笑意,沒有忘記遊戲規則,靜待他的問題。
“說一件你自己的事情。”鏡片後,他的眼眸很淡,隔一秒,補充,“任何事情都可以。”
她愣了一下——如此寬泛的問題,叫她難以回答。
他沒有再說話,十分有耐性地等她。
她閃著思緒,沉默少頃,開了口“我所呆的前兩家公司,在我離開後,都因為高層犯事兒被舉報而遭遇查封。其實是我收集了證據,揭穿告發的(對應第206章)。”
其實他隻是讓她隨便說一件事,她卻對他吐露秘密。她想她可能真的是憋壞了,才會將他當作樹洞。
他靜靜地看著她,鏡片後的眼眸很淡,少頃,低頭,握起那支筆,在病曆本上寫東西。
她趁著這個時間問第二個問題“你有喜歡的女人嗎?”
擔心他沒明白,她馬上加一句“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他還在寫東西,頭也不抬,道“沒有。”
這個答案她也很滿意,唇邊泛出微笑。
他放下筆,問她第二個問題“每次在這裡睡覺,你做夢了嗎?”
她的心裡輕輕磕了一下,生出一股秘密被窺探之後的局促——她怎麼能忘記,他是心理醫生,即便她每次來都不說話,他也自有他讀懂她內心的方法。
可她知道,他沒有任何的惡意,他隻是在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嘗試與自己的病人溝通。
她重新恢複輕鬆和愜意,用很清澈的聲音坦誠“我來這裡睡覺,就是為了做夢。”
她特彆有欲望地和他多說了一點“在馬醫生這裡睡覺,就算做夢,也不用擔心自己說夢話。”
於是順勢,她問出第三個問題“我睡覺的時候,磨牙打呼了嗎?”
“沒有。”他的語調平實而低醇,比之前多說了幾個字眼,“藍小姐睡覺的時候很安靜。”
“謝謝。”她兀自將此當作一句誇獎。
他看她一眼“你最喜歡的消遣是什麼?”
“唱戲。”她回答得很快。
他明顯也注意到了,緊接著就問“為什麼?”
其實該輪到她問問題才對,不過無所謂,她十分樂意和他分享這個話題“唱戲會讓我記起小時候,唱戲會讓我感覺自己是真實的。”
“你認為唱戲以外的自己,就不是真實的?”他的目光流淌在她的臉上。
她笑了笑,提醒“馬醫生,你已經違反遊戲規則了。”
“抱歉。”他扶了扶眼鏡,示意她可以繼續問。
她睨他手中的筆“這支筆對馬醫生有什麼特殊意義麼?好像一直沒有見馬醫生你換過。”
他聽言轉眸一瞥“你們都好奇這個?”
“你們?”她狐疑,“還有其他人也問過馬醫生同樣的問題?”
他淡淡點一下頭,解釋道“沒有特殊的意義。我隻是強迫症,不喜歡隨意更換自己用慣的東西。”
“既然沒有特殊意義,那麼這支筆能送我嗎?”她詢。
他滯了滯,不置可否,隻是忽然起身。
身姿修長而挺拔,潔白的褂子一塵不染,下擺隨著他步子的邁開而輕微地晃動。
櫃子前,他停下來,拉開抽屜。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一整個抽屜裝的都是同樣的筆,連顏色都一致。
取出一支後,他走回來,遞給她。
她搖頭,指著他用過的那支“我要它。”
他身形稍頓,沒有猶豫太久,最終將那支用過的給了她。
“謝謝。”她攥著筆,像打量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似的,愛不釋手地把玩。
他則不忘重新問一遍先前的問題“藍小姐認為,唱戲以外的自己,就不是真實的?”
“我的職業是演員。”她用上自認為最漂亮的笑容,答得似是而非。
他黑眸深深,靜靜看她半秒,沒有追問。
她再一次輪到問話權“馬醫生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