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傅令元!
誰也不知道傅令元和陳青洲之間聊了些什麼。
榮一也不在車裡呆著,始終留意栗青的動向,以及栗青的身周,手中則握緊手機,以便發現異常後,能夠及時反應。
相較於他的緊張,栗青就顯得隨意多了,靠了會兒車身,打了兩個嗬欠,有些挨不住困意,尤其蚊蟲特彆多,叮咬得厲害。
幸而去買啤酒的時候,多拎了瓶噴霧,當時幫傅令元的手臂和臉部等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噴灑過,這會兒栗青倒也能用上,哼著小曲兒給自己噴灑一通,本打算關上車門躲回車裡吹冷氣。
抬頭一瞅榮一,栗青轉轉眼珠,帶上防蚊噴霧,走向他。
榮一盯著他,神色生出警惕。
見狀,栗青頗有些無奈,沒過於靠近便駐足,把噴霧朝他跟前一遞“大塊頭,你的血再多,也不夠這裡的蚊子吸。”
覷他一眼,榮一未和他客氣,伸手接回來,確認是防蚊噴霧無疑後,致意“謝謝。”
“我說你也彆站在這兒白白喂蚊子了,回車裡去吧。”栗青建議,“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們老大沒有埋伏人,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老大是臨時找的你們家二爺,可沒那閒功夫調兵遣將,所以你也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邊說著,他聳聳肩“瞧我現在都不琢磨你們二爺是不是會又在背後對我們老大玩陰的。”
“又”,“背後”,“玩陰的”,三組詞語,全可以加強了重音。
榮一還回噴霧,從容駁道“技不如人,應該自我反省,而非抱怨對手太厲害。”
栗青握緊噴霧瓶,不接茬懟他,而是搖頭輕歎“你這人和趙十三長著同一張臉,還真不如趙十三來得可愛。”
榮一鼓著身上的肌肉,表情分明在說“不要拿我和他相提並論”。
栗青照原計劃躲回車裡,雙臂趴在方向盤上,看著榮一如雕塑一般始終堅守,兩隻眼睛則似掃射器,給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之感。
“其實骨子裡和趙十三一樣,腦子一根軸。”栗青笑笑。
夜色極深,一切都像陷入沉眠。
淡淡的白色霧氣縈繞之中,兩道男人的身影走來。
栗青第一時間辨認出左邊的那道身形輪廓屬於自家老大,忙不迭下車。待走近,才看到傅令元上半身赤裸著,頭發亦濕噠噠,脫下來的衣服被他披在一側的肩頭,嘴裡叼著根煙,煙頭的一星紅點一會兒暗一會兒亮。
最重要的是,傅令元的手臂上負了傷,貌似是被石頭之類的東西刮到,蹭了非常明顯的一抹劃痕。
不等栗青出聲,但聽那邊的榮一嚎“二爺!你——”
陳青洲抬起手臂打了個手勢,斷了他的後續。
榮一雖戛然,卻是怒目瞪向傅令元。
傅令元神色淡漠,眼神幽暗,咬著煙拿斜眼覷一下陳青洲,果斷扭頭走向自己的車。
陳青洲神情晦暗不明,眼風掃過傅令元的背影,亦走回自己的車。
榮一匆匆跟上車,還是忍不住問“二爺,您都傷哪些地方了?嚴重不嚴重?”
陳青洲知他想說什麼“無礙,隻是一點皮外傷,回去自己可以處理,不用去醫院。”
“好!”榮一應承著,啟動車子。
回到綠水豪庭,陳青洲沉默地坐著,任由手下幫他上藥,身上貼了幾記創可貼。
榮一在一旁瞧著陳青洲似乎總在神遊太空,難免擔憂“二爺,傅老大特意找您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心中其實有點數,不外乎關係兩個人要麼阮舒,要麼傅清辭和晏西。
前者應該還是暫時沒消息才對,否則傅令元的反應肯定該比陳青洲大;那麼就該是後者了……後者可是被傅令元攥在手裡!
見陳青洲沒反應,榮一又嘗試著喚他“二爺?”
“備車……去看看榮叔……”陳青洲輕聲吩咐。
榮一怔了怔。
…………
栗青是在半途中幫傅令元買了身乾淨的新衣服換上,再稍微處理了他的傷口之後,才繼續開車回彆墅的。
傅令元沉默得令人感覺壓抑,眉心深鎖,儼然陷入沉思。
比昨日去陸宅見完陸振華之後更甚。栗青揣度著,他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決定。
抵達後,一聲不吭的傅令元冷不丁交待“準備準備,龍霸天可能差不多是時候該被找到了。”
聞言,一愣,瞬間栗青感覺自己好像明白過來什麼,慎重地點頭“好的,老大。”
傅令元略略頷首,推門下車,彆墅裡的燈光映在他輪廓沉篤的臉上,堅毅而略顯疲憊。
上到二樓,小雅估計是聽聞樓下的動靜,從臥室裡迎了出來,身著睡衣,有點睡眼惺忪,嗓音糯糯“傅先生。”
眼尖地看到傅令元的小臂上貼著創可貼,她驚疑“傅先生你受傷了?”
說話間已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傅令元跟前,抓起他的手,旋即發現他的拳頭窩上也還有創可貼。她抬起滿是擔憂的雙眸,打量他的臉,又眼尖地落目光於他的鼻梁上,伸出手指要觸上去“出什麼事了麼?怎麼會受傷?”
傅令元避開,同時抽回手,眸底淩銳“沒事。”
小雅緩緩收回卡在半空的手,又柔柔道“廚房裡給你備了點夜宵溫著,傅先生先去洗漱,我去幫傅先生端來。”
“不用了。我不餓。”傅令元無情無緒。
小雅停住腳步,轉回身,看到傅令元已進房間往浴室走,用背影對她說“你去休息吧。”
小雅立於原地頓片刻,跟了進去。
待傅令元擦著頭發從浴室裡出來,小雅卻是依舊未眠,從沙發裡起身,笑意溫柔“傅先生,你洗好了?宵夜都備了,要不……你多少吃點?否則浪費了……”
傅令元擦頭發的動作一滯,眼風掃過桌麵上飄散著香氣的食物,再冷颼颼地看回她。
小雅的手指局促地絞著衣角,兩三秒後垂下臉,道歉“對不起傅先生,是我自作主張了,我這就拿下去。”
她有些緊張而慌亂地端起盤子。
傅令元嗓音冷沉“端了上來又原封不動地端下去,是想讓傭人知道我不待見你做的食物?”
小雅滯住身形,急慌慌又道歉“對不起傅先生,是我考慮不周了。”
“夜宵,茶水,什麼都不需要。我告訴過你,不要再做這些事。”傅令元眸光暗沉沉,最後道,“這些食物你自己看著辦怎麼解決。”
小雅仰著臉,眼眶裡在他講話的過程中不斷地積蓄著水光,並輕輕咬唇。
傅令元無動於衷,打算走出去陽台吹會兒風。
小雅哽著聲音開口了“傅先生你不要生氣。我做這些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想最大程度地儘到自己的利用價值,覺得自己應該扮演好現在作為‘傅先生的女人’這個角色,更配合好傅先生。我……隻是希望自己不給傅先生露馬腳,讓傅先生在外麵能更安心地辦事……”
傅令元不語,雙眸又深又黑地盯著她。
小雅放下盤子在桌上,急急側身彆開臉,用手背擦拭滑出眼眶的淚珠,穩了穩情緒,隨後看回傅令元,沾了水色的眸子瑩潤“一切聽從傅先生的吩咐。如果傅先生認為我做得太多太過,我就不做了。我去學瑜伽學插花或者學茶道。對不起,給傅先生添麻煩了。對不起……”
傅令元不置一詞,帶上煙盒和打火機,繼續自己走向陽台的腳步。
抽了兩根煙後,他走回屋裡。大燈已關,甚為體貼地給他留了盞沙發旁的落地燈,沙發上則被子和枕頭皆幫他鋪好,更彰顯著周到和用心。
傅令元瞥向內間,盯一眼床上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形,麵無表情。
…………
阮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睡在床邊椅子裡的人影低聲喃喃“我想喝水……”
半睡半醒的莊爻一驚而起“好的姐!我馬上給你倒!”
“嗯……”阮舒目光怔怔。
很快,莊爻端著水杯回來。
阮舒很想自己坐起,奈何依舊有氣無力,連抬個手臂都困難。
“姐你彆動。”莊爻拿來吸管放進杯子裡,然後把吸管的一頭小心翼翼地塞進她嘴裡。
阮舒緩緩吸了大半杯水,雙唇鬆開,輕輕搖了搖頭。
莊爻立時把吸管和水杯拿走,再走回來時,把亙在她身前作為支力以方便她側身躺睡的長形枕頭調整好位置,一抬眸,對視上她直勾勾又烏漆漆的鳳眸。
“我什麼時候能好……”本就清冽的嗓音由於有氣無力而顯得幽幽涼涼。
阮舒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明明已經在回海城的路上了,身上的傷口卻因為她的急於求愈而感染,導致發燒反複不退,昏昏沉沉了好幾天,現在雖然還算清醒,但身體似被這次的傷掏到了底,幾乎沒什麼力氣,連講個話都跟林黛玉似的……
而且關在房間裡臥床太多天,她不用照鏡子,都能自我感覺到,她的眼神應該是充滿幽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