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傅令元!
從決定結婚,到定下日子,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和一般人相比,陳青洲的婚禮籌備時間確實短了些。
不過並不倉促——
婚禮和婚宴的酒店不需要挑選,照慣例在三鑫集團旗下的酒店舉行。
賓客的名單其實也沒多複雜,因為等同於整個青門的一次全員大型聚會,並不邀請外人。
其餘的各種細節,有些交由婚慶公司,有些交由大長老家,有些交由餘嵐,各有分配,各家幫忙。最忙碌的莫過於榮一,需要幫陳青洲統籌,各處環節均安排陳家自己人,雖無法做到方方麵麵了如指掌,但起碼得心中有數。
陳青洲本人雖是二婚了,但如此鄭重其事地辦婚宴,隻是頭一遭。
是啊,頭一遭。當年和傅清辭,雙方的家庭背景相差太大,根本沒辦法操辦婚禮,連結婚證都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好不容易拿到的結婚證,卻是那般容易便換成了離婚證……
“……二爺?二爺……?”榮一的喚聲拉回他的思緒,陳青洲定住神,問“你剛剛說什麼?”
榮一有些無奈,指了指桌麵。
陳青洲低眸,看到婚禮流程圖。非常詳細,時間、地點、內容,清清楚楚,還在備注裡為他標清楚他應該做的事,甚至連接新娘時要給伴娘團的紅包都細致寫好。
“辛苦你了。”
“二爺彆這麼說。”榮一搖搖頭,注視他,“隻希望二爺的婚禮能順順當當。”
陳青洲捏著婚禮流程圖,清黑的眸子平靜而深邃“照理說,陸振華絕對不會放任我借由大長老在幫中的地位往上攀爬積蓄力量。”
榮一接過陳青洲的話“可是我們籌備婚禮的這段時間,並未見陸振華采取任何針對我們的動作。所以極大可能是要等到二爺您把這個婚結了之後。”
“當然,也或許明天的婚禮上會有什麼?”榮一又自行補充——這也是他方才之所以說希望婚禮能順當的原因。
繼而他分析,“婚禮的場合,幾乎全幫的弟兄都來,他不太可能明目張膽地搞出事端。不過,不排除下暗手的可能性。”
“所以在比較容易被下暗手的環節上,比如酒水食物和行車方麵,我們會重點防備。”榮一邊說著,手指邊在婚禮流程圖上的某幾個地方劃動,包括屆時的婚車行車路線圖,還有前去大長老家接親時按照風俗要吃餃子——前者需防止接親途中遭遇伏擊,後者則需防止遭遇毒殺。
正因如此,這場婚禮要耗費的精力比普通的婚禮要多太多——每天其實都在防備。或許很多時候這些防備工作皆為無用功,卻依舊不能放鬆警惕不去做。
“人手夠用麼?”
“調了一部分外麵的兄弟回來。”
陳青洲沒有意見,轉而問“路子的事……”
榮一稍壓低聲音“準備就緒。”
之前受林氏牽連被緊急叫停的幾家子公司的銷售線,趁著彼時的混亂,特意安插了樁子進去盯著,發現近日又漸漸開始恢複使用。其中一條線是經排查後確認用來運貨,門路還挺大,樁子早前遞消息說馬上有批貨要出,恰巧在婚禮當天。所以策劃了一次動作……
“從外麵調回來的那部分兄弟主要負責的就是這事兒,生麵孔。原本就一直跟我們在海城的兄弟,基本全安排在婚禮這邊駐守。”榮一進一步彙報。
“好。”默了默,陳青洲忽然問他,“小阮被譚飛綁架當日,令元不是不在海城?他去辦什麼事了?依舊查不出來?”
榮一搖搖頭。
陳青洲沉吟不語,隔數秒,淡淡吩咐“讓駐守婚禮上的兄弟,手裡多備一些的家夥。”
榮一微微一愣,倏爾反應“二爺,是不是有什麼異常?”
陳青洲揉著眉心——傅令元特意找他喝酒,就是個異常……
“走吧。”他起身,“去醫院接榮叔。”
…………
醫院病房裡,黃金榮笑聲滿溢。
陳青洲走入,正見黃金榮已穿戴完畢,坐在輪椅裡和手下嘮嗑以打發時間。
“總算來了。”黃金榮八字眉揪起,口吻有些抱怨,“你自己沒空就不要過來了,讓手底下的人直接送我回去就可以了,何必要我等你?耽誤我的時間。”
“抱歉,榮叔,是我的錯。”陳青洲笑了笑,解釋道,“我先去了趟醫生那裡。”
黃金榮應聲麵色一緊“我明明恢複得不錯,你看看我現在精神還不夠好麼?咋又去找醫生?不會是拿啥子理由堵我要我出不了院參加不了你的婚禮吧?”
“哎呀你少聽那些醫生的話,他們就是怕我出去這一天萬一身體不舒服,回頭被人質疑他們的醫術不想擔責任,所以會誇大其詞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榮叔我現在好得很,你妥妥收穩你的心在結婚上。”
他揪緊八字眉,非常不高興,很是一副任性的模樣“反正不管醫生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出院出席你的婚禮!你不讓我出,我就自己出!”
一連番話,插嘴的機會都不給。陳青洲不禁失笑“行了榮叔,醫生沒說不給你出院。醫生隻是提醒你要記得按時吃藥,飲食方麵還是得和在醫院裡一樣,忌口的不要去碰。怕你明天在婚宴上一時高興得意忘形。我會交待隨行的護士寸步不離地盯著你。”
聽到第一句話,黃金榮的眉眼已舒展開,到最後,他記起一事,眉毛又揪起“你這意思,難得的好日子,還不讓我喝酒了?”
榮一笑著搭腔了“榮叔,你怎麼還念叨著喝酒?生病以來不都沒再喝?你應該已經戒掉了才對。”
黃金榮失望“‘喜酒’‘喜酒’,慶的是喜,喝的是酒。結果現在都不給喝,算咋滴?”
榮一想繼續說什麼,陳青洲擺擺手示意他收口,然後對黃金榮道“既然榮叔你出院是為了這個‘酒’不是為了這個‘喜’,那我和榮一走了。這婚禮你不參加也可。”
作勢就要走。
“欸你個臭小子!”黃金榮癟癟嘴。
陳青洲攤攤手。
“不喝就不喝。我就說說。”黃金榮妥協,繼而揮揮手,有些迫不及待,“那我們可以回家了。”
陳青洲淡淡一笑,上前推動他的輪椅。
途中按黃金榮的要求,先轉去新房那兒,讓他參觀,之後才回綠水豪庭。一進門他就四處張望像在找人,忍不住問“丫頭呢丫頭呢?丫頭不在麼?”
預料過他肯定會提及阮舒,陳青洲早已有所準備,從容回答“她不在。”
“咋滴不喊她過來?”黃金榮小急一把,“你明天要結婚,婚禮她出席不了,今天還不和她聚一聚?而且我也從醫院回來了啊!在醫院見不到她人,咋回家了還是見不著!”
“我自己去給她打電話!”
“榮叔。”陳青洲阻了他,“不是我不找小阮,是確實不方便找。前陣子她被冤枉入獄的那一遭,我把動靜鬨太大了,導致警察都在查探是誰在幫小阮。所以比之前要更謹慎小心。何況如今因為婚禮的籌備,時不時就有青門裡彆家的人來找,一不小心撞上麵的話,會很麻煩。”
“被警察盯上了?”黃金榮擰眉,怪責,“這事兒咋滴之前沒告訴我?”
“現在知道也一樣。”陳青洲淡聲。
黃金榮還是沒放棄“那我也要打電話去和她說說話!”
“小阮這兩天不在海城。”
“不在?”
“嗯。”陳青洲斂著瞳眸,“最近她的公司不是剛開張?她這兩天去米國了。和那款保健品的研發工作人員見麵。咱們和她有時差,估計這會兒她應該還在睡覺沒起床。就算起了,可能也在忙。”
“那可不能打擾丫頭……”嘀咕完,黃金榮便很長一陣子不出聲。
見狀,陳青洲推他走向餐廳“我們先準備吃晚飯。好久沒和榮叔你一起好好吃頓飯。”
黃金榮側臉看他,冷不丁質問“丫頭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故意瞞著我?“
“出事?小阮能出什麼事?”陳青洲麵色不改,垂眸看他,“榮叔你多慮了。她昨天上飛機之前還剛和我通過電話,祝我新婚快樂。”
榮一在幫著傭人端飯菜上桌,笑著搭腔“榮叔,大小姐好著呢,你可不能咒大小姐。”
“我可沒咒丫頭。”黃金榮緩下表情,“得兒,算我在醫院裡呆太久,腦子不清楚。丫頭當然好好的。那咱們就吃飯。”
“嗯……”陳青洲應著,和榮一沉默地對視一眼。
…………
連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有停歇的跡象。天空的陰雲隨之消散,阮舒得以在夜幕降臨之前,從窗戶窺見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
金金的,燦燦的,亮亮的。
阮舒剛喝過一碗色澤濃黑的藥,口腔澀澀的,身體暖烘烘的,抱著枕頭,趴在床上,側枕著臉,任由老嫗在她的身後查探她的傷口。
床畔的桌子擱有各種藥品,都呈純天然的樣式,有一些草藥還沒搗碎。
每當這時,鼻息間彌漫的全是草藥香,又一次恍惚令她記起黃桑的中醫藥館,記起藥館的院落裡長年曬著草藥,同樣長年飄散著草藥香。
盯著其中一款曬乾的闊葉短梗草,還有一款半透明半粉色半固體狀的藥膏,阮舒甚至覺得有些眼熟。
半晌,老嫗幫她穿回衣服,站回到地上“阮小姐,可以了。”
“噢……好的……謝謝婆婆……”阮舒懨懨,連自己如今的情況都沒興致詢問似的。
老嫗打量她的神色“阮小姐還覺得身上沒什麼力氣麼?”
阮舒怔怔地蜷了蜷手指,發現確實比之前使得上勁兒,旋即嘗試著握拳。
縮緊,縮緊,再縮緊。
手指頭扣得手心一疼。
阮舒愣了愣,攤開手掌,有些難以置信。
“阮小姐要不要試著坐起來?”老嫗建議著,幫忙扶住她的一隻手臂。
阮舒撐著從床上爬起來,還算比較順利。
“阮小姐要不要試著活動手臂、脖子和腰?”老嫗緊接著建議。
阮舒下意識地按照她所說的,抬了抬手臂,扭了扭脖子,又舒了舒腰。全部動作小心而謹慎,但不僅力氣回來了,連傷口的牽扯都不再有。
“阮小姐要不要再試著下床?”老嫗第三次提出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