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的眼瞳倒映日光,陳小樂輕咦一聲,“師叔,你快看,那個少年是……”
“不用大驚小怪,我認出來了。”李至端起青瓷茶杯,小口飲用。
“先生見過蕭無鋒?”唐雲曦眼皮微跳。
李至頷首,“剛到白玉京那天,我在人群中看到過他,當時他與侍女談話,念了一句詩詞,其意深得我心。”
唐雲曦皺眉,“敢問先生究竟是何詩詞,竟能讓您側目?”
“我就說嘛,師叔你不可能平白無故欣賞一個少年。”陳小樂咧嘴輕笑,“您快說說唄,他到底念了什麼詩詞。”
李至搖了搖頭,“不可說,那句詩詞我還沒有查到究竟是哪位大儒的傑作,或許是他創作的也未可知。”
聞言,唐雲曦心頭劇烈震動。
大乾定鼎天下多年,朝堂之上,文官勢頭愈盛。
書院貴為天下六脈之一,所傳的儒道修行之法,幾乎是絕大多數文官的必修課。
其中最為緊要的便是詩詞之道。
對於一名儒者,流芳千古的詩詞不僅是足以人前得意的佳作,更是安身立命的神通。
大乾軍陣所向披靡,不僅是因為武將悍勇,更在於大儒言出法隨,吟詩念詞可以引動天象,能夠給予軍陣極大加持。
一首完整且有意蘊的詩詞,足以引起大儒哄搶。
“彆介,趁著大木二木去辦事了,不在這,你就跟我說說嘛。”陳小樂追問。
李至輕微翻起白眼,“又想用小道消息忽悠他們倆傻子?沒門。”
陳小樂撇嘴,轉頭望向唐雲曦,“夫人肯定也很好奇吧。”
從最初的驚訝中緩過來,唐雲曦搖頭道:“倒也沒有那麼好奇。”
“蕭無鋒從小長在蕭府,接觸過哪些人事物,我這個當家主母一清二楚。”
“礙於他的身世,蕭府不準他習武學文,啟蒙之學倒是沒有耽擱。”
“蕭無鋒能夠識字知禮,但也僅限於此而已,要說踏足儒道,斷然無此可能。”
言下之意,“習武無門,入學無路”就是最貼合蕭無鋒的八個字,他哪有什麼能力創作詩詞?
雙手抬過頭頂,揪住頭發盤成的兩個“丸子”,陳小樂嘟嘴道:“蕭家對他也太過分了吧。”
眉梢挑起一抹不悅,唐雲曦沉聲道:“此乃蕭府家事,而且涉及家夫與陛下的君子之約,還請小樂姑娘不要妄加評判。”
聽聞此言,李至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生如野草,不屈不撓。
觀天境中手執木劍的少年看似出生華貴,實則一無所有。
他拿把木劍參與巡獵,隻怕也是蕭府不予。
這種人一旦有了機會,就會像是餓狼咬住骨頭,絕不撒嘴。
李至年輕的時候也是這種人。
嘴角微掀,李至深深看了一眼觀天鏡中的蕭無鋒,轉頭說道:
“夫人所言不差,那句詩詞並不完整,確實算不得什麼,隻不過是我從中聽出了少年人的意氣,想到一些塵封心底的往事。”
唐雲曦輕微頷首,心底暗道自己真的是被李至先生嚇到了。
眼簾微垂,斂去眼底深處的陰鷙,她柔聲說道:“先生聽到少年人的妄語,一時間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意氣,實乃人之常情。”
似是而非地點頭後,李至抬眸看向觀天鏡,“相比起詩詞,我更在意他的劍術。”
心頭剛剛落下的大石頭瞬間被提到嗓子眼,唐雲曦詫異皺眉,“他蕭無鋒何來劍術可言?”
“夫人的注意力不必總掛在李某身上,還是好好看一看觀天鏡吧。”李至回應道。
唐雲曦調轉視線,隻見觀天鏡呈現的畫麵中,蕭無鋒揮動木劍,斬出淩厲劍風,瞬息之間破去最後的五丈荊棘叢。
黑霧林陰氣滋生,其核心所在便是一株萬年古樹所化的老妖,其中植被得到它的氣息加持。
荊棘叢最普遍的特點就是堅硬且韌度十足,尋常方式的刀劍劈砍很難奏效。
丹鳳眼凝重異常,麵色沉如冰水,唐雲曦一言不發。
李至小口啜飲清茶,笑著說道:“若蕭無鋒真如夫人說的從來不曾習武學文,那他就是自行練就劍風層次的劍術。”
略作停頓,他轉頭望向陳小樂,“怎麼樣?是不是長見識了?他沒有旁人指導都能練出劍風,你師父給你定下明年開春之前必須凝練劍氣的任務,也不算太過離譜了吧?”
下意識輕啊一聲,陳小樂回過神來,雙手搖晃李至坐著的太師椅,臉頰兩側的梨渦愈發甜美。
“師叔,劍宗傳承多年,從五百年前數到現在,也沒有幾個人能在十六歲凝練劍氣吧?反正這次出山至少半年多,您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彆把時間卡的那麼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