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三股勢力雖然人數不足六十人,卻是漢中地界實力最強的勢力。就在這漢中以西,坐落著江湖名門紫鳳刀門。門主司馬煌手下的紫鳳門人各個刀功非凡,一人都能頂十個瑞麟鏢局的鏢師。紫鳳門中修為甚高者也分彆擔任著瑞麟鏢局和蛇鱗幫的武師。因此,掌控這漢中局勢的卻是這小小的紫鳳門。
楊三娘剛擦完一張台子,已經閂好了的客棧大門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誰呀?”楊三娘問道。
一名年輕男子的聲音“三娘,我是大慶啊。”
大慶?稀客啊。楊三娘走了過去,將大門打開。一名骨瘦如柴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他便是大慶。
楊三娘將大門重新閂好後,心中隻覺得奇怪“這麼晚了,你來乾嘛?”
“討碗梨酒喝。”大慶嬉皮笑臉地道。楊三娘剛剛擦好的板凳被大慶一屁股坐了上來。要是換彆人,楊三娘連門都不會開。
但是大慶不同。他,是蛇鱗幫的人。楊三娘自然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無奈地從廚房中拿出一壇梨酒出來,放在了大慶的桌子上。
這大慶先是聞了聞香氣,隨後便拿起了壇子倒入一大口酒。
“醜話說前頭。這次可不許賒賬啊,上個月欠下的酒錢都沒給呢。”楊三娘鐵青著臉道。
大慶聽完這話,哈哈一笑,道“三娘啊,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來,拿著。”說罷,大慶從自己懷間掏出一紫色袋銀子,丟給了楊三娘。她倒是眼疾手快,掂了掂分量,足足有五十兩銀子呢!楊三娘不僅沒有因為賺回了酒錢而感到放心,反倒是覺得這筆錢財的來路有問題。
楊三娘坐下後,細聲問道“大慶,我問你,這五十兩是哪裡來的?你一年也用不了二兩銀子。這錢鐵定不是你的,該不會是想把偷來的錢算到我頭上吧?”大慶聽後,又喝了一口酒。
“三娘這是哪裡話?我大慶難道就隻能偷錢嗎?”說完,大慶見楊三娘沒有想說笑的心情,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這錢吧······確實是我順過來的。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還會知道呢?”楊三娘本欲反駁,卻被大慶先一步打斷了“三娘儘管放心。這多出來的銀子是房錢,借我躲兩天?”大慶又露出了那一臉諂笑。
楊三娘想了許久,但最後還是因五十兩沉甸甸的重量而動了心。無奈答應下來。“三天,就三天!”楊三娘道。
大慶連忙答應道“隻要三娘不對任何人說我在這兒,準沒事兒。這梁州城內就數您家梨酒最好喝。您知道我可是無酒不歡,怎會陷你於不義呢?”楊三娘並不善言辭,此時對大慶的說辭毫無興趣。楊三娘起身走向其他沒擦好的桌子前,開始細細擦拭著。見現下無事,楊三娘便詢問起了這銀子的由來。
大慶仰起頭後,又喝下一口酒,慢慢回憶道
前陣子,幫中“豺狼虎豹”的林星狼二爺搶了官府的一批賑災銀子,給幫中弟兄平分了。於是,我和幫中幾名兄弟去了成都城耍。
那半個月可是快活了,在花樓內日日喝著酒,又有漂亮女子常伴左右。正玩得高興的時候,銀子突然花光了。本想著去成都城的“福蜀錦繡”分店去借點銀子花花。可是那家店全是些達官顯貴在挑布匹,把大門都關得嚴實。想要進去,還得排長隊。沒辦法,我們兄弟幾個隻能回巴州去。
從成都城內出來沒幾日,就碰上了一夥人,大概十餘人左右。他們一看就是些江湖客,每個人都拿著兵器,雙眼中儘是殺氣。奇怪的是,他們卻抬著口棺材,還有一名穿紫衣男子披麻戴孝的。還有一名老頭,雖然看起來平平無奇,其他幾人倒是對他甚是敬畏。
除此之外,還拉著一個馬車,看不到裡麵是什麼。我們都覺得車外的人是保鏢,真正的主人是馬車裡坐著的。能雇來那麼多人,肯定是個富戶。當下,便在琢磨著能不能偷點銀子回成都再玩去快活幾天。於是,我們兄弟幾個就遠遠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他們似乎變得越發疲憊了。我們幾個弟兄的輕功在幫中可都是小有名氣的。路過劍閣道時,我們便覺得時機已到。趁一天夜裡他們都睡下後,我們便悄默聲地走了上去。我尋思這車內之人從未下來過,也許是什麼黃花大閨女。
其他幾名兄弟去了死睡的幾人身旁搜財務,我則率先進了車。一翻開簾子,卻發現根本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原來車內用麻繩緊緊地綁了幾人。
車內的四個人嘴上都塞了布。一個穿白衣服的受了重傷,身上多處綁著麻布。另一個穿白衣服的似乎生了病,臉色煞白,昏睡著。還有一名青衣男子和青衣女子,似乎都受了輕傷。我掀起簾子時,青衣男子和女子都看著我。我做賊心虛,登時愣住了。
過了那麼一霎那我才終於回過神來,立刻跑出了車子。另一頭,一個兄弟在偷紫衣男人東西時,竟然笨手笨腳地驚醒了他。我當時氣不打一處來,將套住馬的韁繩都砍掉,並將它們都趕跑。其他幾個兄弟腿慢,把銀子丟給我後都被抓了。隻有我一個人騎上了馬,匆匆朝北逃來。
······
楊三娘聽了這許久,台子也被擦完了。聽到這大慶為了銀子竟然能拋下兄弟不顧,三娘倒也見怪不怪,道“那你為何要往北逃?蛇鱗幫“福蜀錦繡”的總店不是在巴州嗎?”
大慶答道“當夜場麵混亂,其中一個幫中兄弟的’蛇鱗’腰牌掉了出來。那披麻戴孝的紫衣男子似乎來頭不小,撿起了腰牌後便說我們膽子太肥,竟然連他都不認得。哎,可惜當時沒有趁他們熟睡時一刀把他們殺了,把幾把兵器都拿來。我遠遠瞥見那紫衣男子的長刀,可真是把好刀呢。”大慶臉上留下了遺憾的神色,歎了口氣後繼續喝著酒。
可是,旁邊的楊三娘卻覺得不對勁兒,臉上流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他的刀,是什麼顏色的?是普通鋼刀,還是通體泛著金黃色?”
大慶也是道上混的人,一下便察覺到了楊三娘此時語氣中的異樣“三娘,你此話何意呀?”
“如果那柄長刀是普通鋼刀,那你還算走運。如果他的刀是金黃色的······我勸你早點離開川荊,否則你小命難保。”楊三娘正色道。此話一出,大慶陡然變緊張的臉色已然回答了問題。
大慶還是想問個清楚“難道說,我們偷的銀子,是······”
楊三娘歎了口氣,從懷中拿出剛才那紫色袋的銀子“你看,這袋子根本不是普通麵料,是蠶絲的。而你剛才說他的刀是金黃色的······不錯,正是紫鳳刀門門主,司馬煌。”話音一落,大慶手上的壇子一下摔在地上,發出炸裂的聲音。剩下的小半壇酒也灑落了一地。司馬煌可是連他們蛇鱗幫幫主張全都惹不起的江湖刀客,為何就他倒了這個血黴?
大慶突然道“不對啊,司馬夫婦形影不離。怎麼可能就隻有他司馬煌一個人出現呢?”說完,見楊三娘陷入了沉思,大慶心中便還殘存了些希望。
半晌,楊三娘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一亮“你剛才說,司馬煌披麻戴孝?據我所知,司馬煌的父母親人早就死於瘟疫。如今他披麻戴孝,莫不是死了老婆?”也就是說,那人是司馬煌無疑!這句話在大慶猶如晴空霹靂,竟然嚇得尿了褲子。楊三娘上前反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
“是個男人就有點擔當!銀子偷了就偷了,還尿褲子!茅房在後頭,快去!”楊三娘厲聲道,一下子把大慶罵回魂了。大慶喪著臉,站起身子僵硬地走了出幾步。突然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今天是什麼日子,大晚上來那麼多人?
楊三娘隻覺著奇怪,走到門後問道“誰啊?”
門外的聲音應該是一名中年男子的“三娘是我,今夜想投店。”
楊三娘在梁州城內已經見過了司馬煌幾次,兩人也算相識。此時聽到了司馬煌的聲音,立即望向大慶。大慶瘋了般地擺著手,似乎在說千萬不要開門!三娘也伸出手指示意大慶趕快躲到後廚。
待大慶藏好了後,楊三娘便朝門外喊道“是司馬門主呀?今夜小店的好房都滿了,門主不如去其他店吧?”三娘將耳朵貼在門上,聽到了細微的討論聲。
門外的司馬煌又道“不打緊,一樓有空餘的地方給我們湊活一完就可以,銀子好說。”
何紹和司馬煌一行人因失儘馬匹,徒步走了三日多。要不師碰上了一個馬商,又重新買好馬匹,不然肯定得走得更久了。此時,眾人臉上都帶著疲憊的神色。尤其是司馬煌,剛剛死了夫人的他臉上死氣沉沉。
不一會兒,興業客棧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正是楊三娘。她道“不知道今夜有幾位客人啊?便宜的房間倒還有三間······門主這是怎麼了,為何披麻戴孝的?”
司馬煌苦笑了下,指了指身後道“夫人不幸殞命······今夜一共十二人。”話還沒說完,司馬煌摸了摸懷中,卻發現銀袋不見了。歎了口氣後繼續道“實在對不住,我的銀子在路上被幾個蛇鱗幫的混混給劫走了。可否下次一起交還與你?”
楊三娘連聲答應,便帶了眾人上樓。剩下的三間房內,楊三娘將司馬煌、何紹以及兩名紫鳳門人帶入了一間房。第二間房住的是四個紫鳳門人。第三間房打開後,楊三娘回頭看了被麻繩綁住的四人,果然如大慶所說生病的白衣男子、重傷的白衣男子、還有一對青衣男女。
五人相視的瞬間,心頭都是一顫。
押住四人的紫鳳門人見剛才門主對楊三娘十分尊敬,話語間也不敢冒犯“老板娘?您可以出去了!”
楊三娘回過神來,道“哦······好!”房門關上之前,楊三娘還擔憂地與被麻繩捆住的幾人互相對視。
······
大慶去完茅房後,一直躲在灶台下麵,戰戰兢兢地。
剛才聽到司馬煌的聲音時,大慶全身汗毛倒立,不敢吱聲。
忽然,一隻手伸了下來,硬生生地將大慶拉了出來,原來是三娘。
楊三娘道“彆躲著了,他們都住下了。”
大慶道“那我住哪兒呢?這兒還有多的房嗎?”說時,大慶眼中流露出了希望的神色。楊三娘搖了搖頭,大慶的希望轉眼間就變成了失望。
楊三娘問道“你乾嘛不回巴州呢?蛇鱗幫的老窩不是在那兒嗎?”
大慶連忙反駁道“這次我們捅了那麼大的簍子。回了蛇鱗幫還不得被宰了?”
楊三娘見大慶走投無路,剛剛又給了那麼多銀子,便讓他喬裝成店裡的夥計留了下來。三娘道“我泡幾杯安眠茶上去給他們。待他們睡著了,我再把那紫色袋子塞還給司馬煌。如何?”大慶連聲答應。
咚咚咚——
楊三娘將十二杯茶送到了三間房內。但楊三娘並沒有回廚房,反而留在了二樓的樓道內,似乎在等著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三娘已經聽到了第三間房內的如雷鼾聲。她輕輕地拍了拍門,見無人應答,她便輕輕地推開了房門後,旋即關回。門後的兩名紫鳳門人已然睡得如死豬一般,三娘給兩個人分彆扇了一個耳光都沒反應。房內幾人都鬆了一口氣。
此時,戚執仍然是一身麻布捆住各處傷口。青衣的王澤和項影背靠著牆,也是昏昏欲睡。因病而臉色發白的花見子額頭上不斷冒著黃豆大小般的虛汗。
楊三娘將四人口中的布團取下後,半跪行禮“驪均山駐梁州城青雲宗弟子楊憶鹿,叩見掌門、副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