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英雄!
於華北沒想到趙安邦會到古龍縣來,更沒想到趙安邦會是為方正剛來的。
趙安邦來得很突然,車出文山市區,距古龍縣城隻有十幾公裡了,才打了個電話來,說是要過來給他請安問好。當時他正準備上車趕回省城,便打趣說,“安邦,少來這一套啊,你對我也搞起突然襲擊了?這不,我正要趕回省城呢!”
趙安邦說“那咱們一路同行好了,我在省文高速公路文山出口恭候你!”
於華北覺得不太合適這位省長同誌無事不會主動找他,估計想和他談點什麼,一路在車上談挺彆扭。內容是不是涉密?能不能當著司機秘書的麵談啊?還有,上誰的車談?上他的車不好,上趙安邦的車也不好。這麼一想,隻好在古龍奉陪了,話說得很客氣,“安邦,我敢讓你在路口等啊,你過來吧,我恭候你!”
等趙安邦時,於華北就覺得奇怪這位省長同誌搞啥名堂啊?非要來給他請安?該不是為馬達的事吧?馬達管不住一張臭嘴,據說離開古龍案調查組後有些牢騷,在機關大院裡說了些胡話。道是讓他把古龍腐敗案一抓到底的話,就不是一個古龍縣的問題了,起碼是文山下屬三縣市,還有幾個區的問題!氣得他把馬達提溜到辦公室狠訓了一通。馬達該不是找趙安邦訴苦了吧?在古龍腐敗案上趙安邦態度可是鮮明得很哩,要一查到底。那也好,今天就通過趙安邦,聽聽馬達這臭嘴裡又冒出了啥胡話吧!如果趙安邦真支持馬達胡來,就請他找裴一弘談好了!把馬達調離調查組,他是和裴一弘通過氣的,得到了裴一弘的支持。裴一弘和他的看法是一致的,腐敗要反,但也不能懷疑一切,更不能搞人人過關。
於是,趙安邦一到,於華北主動把話頭提了出來,“安邦,馬達找你了?”
趙安邦有些意外,怔了一下,“沒有啊!哎,老於,馬達找我乾什麼?”
於華北沒再說下去,“沒找你就算了,我和老裴商量了一下,讓他回去了!”
趙安邦不經意地道“哦,這事我知道,這陣子監察廳人手少,他也該回去了!”略一停頓,又說,“老於,馬達可是被你出來了啊,你看是不是可以考慮把這同誌調到紀委做專職副書記呢?這事你要不好提,我可以向老裴建議!”
於華北忙擺手,“哎,安邦,你省點事吧,老裴不會同意的,我也不同意!”
趙安邦沒堅持,“好,算我沒說!老於,我今天想和你談的是方克思!”
於華北心想,方正剛有啥好談的?闖了這麼大的禍,該處理就處理唄,誰保得住啊?就是他的親兒子也沒法保!便說“安邦,你不必做我的工作了,我知道,這七百萬噸鋼的麻煩惹大了,不處理乾部不行啊,處理方正剛我能理解!”
趙安邦卻道“哎,老於,你先彆這麼說啊,方正剛這個市長,我們還是要保一保嘛!我今天特意趕過來,就是想和你老兄通氣商量一下,做做老裴和其他常委的工作,不能輕易撤了這個想乾事的年輕市長!方正剛這同誌畢竟是公推公選上來的嘛,在文山主持工作不過一年多,剛熟悉了情況,不宜撤職啊!”
於華北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安邦,公推公選時你可沒投方正剛的票啊,是你當著我的麵說的!還說我們組織部門給你上了兩桃核,你偏不吃!”
趙安邦並不否認,“事實證明我錯了,這張棄權票投得不對,七年前作的那個批示也不對!尤其是那個批示,打擊了方正剛這個好乾部,支持了章桂春這個壞乾部,差點埋沒了一個人才!老於,我知道你當年為這事找過老裴,可你怎麼就不堅持正確立場呢?咋就不來找我拍拍桌子?為你這位部下拚命爭一爭呢?”
於華北說起了當年,“這不是為了班子團結嘛!老裴和我說,你老兄的重要批示作過了,總不能再收回啊?正因為如此,正剛後來才順利上了副廳級嘛!”
趙安邦態度真誠,“老於,這就是教訓!咱們手上這支筆在作批示時真得謹慎,彆不小心被壞人鑽了空子!我覺得該撤下來的不是方正剛,而是章桂春!”
於華北道“安邦,你這個意見我基本讚成!章桂春看來是得拿下來,起碼不能繼續做銀山市委書記或者哪個地方塊塊上的一把手!”咂了咂嘴卻又說,“不過,隻怕也難,組織部一位副部長帶隊下去了,到銀山查了幾天,沒啥進展!”
趙安邦道“章桂春的事以後再說吧,咱們還是說方正剛。哎,老於,你老兄的原則性是不是也有些過分了?因為方正剛是你的老部下,就躲著人家了?”
於華北難得在老對手趙安邦麵前動了真感情,“安邦,是方正剛向你抱怨的吧?那我也實話告訴你我不是躲,也不是要避嫌,而是不想重演當年到寧川查處的那一幕!我老了,正剛還年輕,如果這次在政治上對方正剛開刀問斬,我老於決不做這個劊子手!所以,我才故意不去文山的!你想啊,我去了文山怎麼辦啊?怎麼表態?和方正剛說些什麼?違反原則的話不能說,保又沒法保!婁子捅得這麼大,有關部委不依不饒的,電話傳真不斷,撤一個肯定是方正剛嘛!”
趙安邦打氣道“老於,也彆這麼灰心,研究乾部處理的常委會還沒開,總可以試一試嘛!再說,老裴也得和咱們事先通氣,我們就能把工作做起來嘛!”
於華北心想,哪會這麼簡單啊!裴一弘做過老書記劉煥章的秘書,把劉煥章那套理論和實踐全學到家了,馬上又要調到北京去,在這種時候揮淚斬馬謖是必然的。斬誰呢?決不會斬自己一手提起來的市委書記石亞南,必是方正剛,你還不好反對石亞南是書記,有個順口溜說,書記坐船頭,市長在岸上走,作為在岸上拉纖的市長,方正剛在劫難逃。便說,“安邦啊,改革開放這二十多年,你幾上幾下,沉浮起落啊!你回憶一下,當你和白天明陷入這種絕境時,煥老和以前的省委是怎麼處理的?煥老和省委哪一次手軟了?所以有些事你和白天明也彆怪我和那些去查你們的同誌,沒有煥章同誌和省委的指示,我們查個啥啊!”
趙安邦看來是下定了決心,“老於,正因為如此,方正剛才不能撤!煥老過去的乾法我們不能再乾了!我比較幸運,白天明可是鬱鬱而亡,死不瞑目啊!”
於華北受到了觸動,“是啊,是啊,曆史的悲劇也真是不能再重演了!”
趙安邦頗為激動,“煥老當時那麼做可以理解,但今天畢竟不是過去了,有些思路恐怕得變一變了!老於,我的意見啊,咱們也請老裴吃頓飯,上次不是他請咱們嗎?咱們也回請他一次,趁機和老裴談談方正剛和文山下一步的工作!”
於華北思索著,“我看彆吃飯了吧?還是在辦公室正式談,這更鄭重嘛!”
趙安邦樂了,“好,老於,我讚成!如果你要避嫌的話,就由我來主談!”
於華北覺得自己還真得避點嫌,他和方正剛的關係裴一弘不是不知道,而趙安邦卻不同,便道“安邦,那就由你主談吧,你主談老裴可能更能聽進去!”
趙安邦半真不假地說“老於,到時候你可彆耍滑頭啊,上次你就滑頭!”
於華北懇切地道“安邦,這一點請你放心,該說的話我都會說!了不起不進這一步了!”又建議說,“這事宜早不宜遲,安邦,要不你現在就約一下!”
趙安邦應了,當著他的麵給裴一弘打了個電話,說要和他一起作個彙報。裴一弘不但答應了,還主動說起了關於文山違規乾部的處理,說是也正要找他們通一通氣呢!趙安邦便在電話裡和裴一弘約定,當晚在裴一弘辦公室碰頭通氣。
放下電話,兩人驅車回了省城。他上了趙安邦的車,一路上談了許多。從漢江省二十多年的改革曆史,說到今天的現狀和問題,談得難得這麼融洽。於華北再也沒想到,因為這個方正剛,他和趙安邦這次會毫無保留地站到同一立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