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國舊址罕有人煙,除卻此地馬賊橫行之外,再有便是水源奇少,畢竟想要在千百裡黃沙中打出口井來,難比登天。
因而商旅避退,行人惴惴,一向都是常事,都不願在這片荒涼地界多駐足一瞬,難免遇上風沙不說,馬賊有刀,囊中無水,具是最難應對,寧可多繞行幾百裡路,亦不願將身家性命寄於天地間飛沙走石,或是馬賊慈悲。
膽敢從此地過的,要麼是刀馬雄壯的大家商隊,要麼便是身手高絕,且通曉地形天景的江湖客,再多添上數分小心,才可保通行無礙。
而今兒個大泉湖畔以側,卻無端多出來位眉眼清秀的年輕人,背負書笈,不帶刀劍,穿著雙樣式算不得新鮮的繡花鞋,步履四平八穩,踏水而出。
一步踏水,一步踏沙,方圓甚廣的大泉湖,僅一步便被這清秀後生越過,湖水中心,唯餘層層漣漪。
清秀後生落下一足,倒吸口涼氣,心有餘悸自語道,“城主傳授的縮地成寸本事,好用歸好用,可是這麼用出來,總是有些心驚膽戰。這萬一要是跨兩山而行,算不出距離遠近,摔到萬丈懸崖裡咋辦,算了算了,往後還是少用幾回吧。”
說罷後生從懷中摸出張圖卷,往地下一甩,展成五尺開外,隨後盤腿坐上。圖卷無風自動,化作道金光,直衝齊陵中部而去。
而坐在圖卷上頭的年輕後生攤開本書,就這麼仔仔細細讀起來。
縱黃沙萬裡不入眼,開卷有益,神奧自得,可比修行還有意思許多。
看得興起,後生便眉飛色舞起來,全然忘卻自個兒還坐在疾馳圖卷上,站起身來回踱步不知,稍不留神,便從圖卷上跌落下來,腦門朝地,整個倒栽於黃沙之中,起身一連呸了五六口,才悻悻地抬腿爬回那張圖卷上,接著捧起書卷苦讀,周而複始。
似乎對於鮮有出過漠城的沈界,外界天大地大,都與他毫無關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更有千尺瀑,對於周遭如何,於他而言,不過是增色而已。
春風得意馬蹄疾,花香相隨與否,無關痛癢。
清秀後生走後,大泉湖水又是泛起一陣波瀾,有位中年人口中叼著塊酥,手上提著壺酒,笑罵道:“老夫一世英名,怎麼教出來這麼塊料,好讀書更甚於修行,就這麼個德行,扔到江湖裡,過個十年八年,又是個怪人。”
中年人咽下酥,再喝上兩口酒,心情不錯,所以也不再去管那後生去向何處,隻看了一眼頤章方向,順手倒出壺中酒漿,隨後震指,把半空中懸成球形的酒漿震散成一串,瞬息間打向南方,自己則是分開腳下湖水,再度沒入其中。
湖水倒灌,而門戶自合。
下一瞬,中年人身形已入漠城,變幻一副模樣,扮鬼臉去嚇唬個街上瘋跑的孩童,卻叫後者驚慌之餘,抬手往這老頭臉上糊住好些泥巴,隨即猶如受驚脫兔一般跑遠了。
老人好容易擦乾淨臉上的泥巴,也不生氣,笑著說聲臭小子,隨後抬腳踏入家酒樓之中,獨身登得戲台正中,清清嗓子,抬手拾起驚堂木往桌案一拍,中氣十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