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有將官,一向同王甫柝極不對脾性,大抵起因便是有位聽說是靠山相當瓷實的新人,正打算入得這支驍銳軍伍的時節,身為衝陣官的王甫柝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鬆口,說是那位才入軍伍不久的新人,身手實在是不如人意,莫說是上陣殺敵,縱使是征討流寇或是同旁地探馬暗探廝殺,也未必能活過兩月,如此身手怎能堪大用,生生將那新人阻攔到外頭。正是因旁人看來的微末小事,落在那位權勢頗重的將官眼中,大抵是覺得這位王甫柝刻意為難,同自個兒作對,故而時常刁難幾人。
兩載前軍陣比武,本就是擇軍中身手高明者補之,一年總要比鬥一番,卻是毫無端倪將幾人由打軍中剔除,分明是未過三合便已取勝,可名冊當中赫然寫有三人姓名,任憑是數度上書,依舊難改。而那位兩載前被王甫柝力排眾議阻攔在外的年輕人,卻是頂替衝陣官名頭,大搖大擺邁入軍中。
“如此下去,本是為上齊天下守國門的一眾軍陣之人,恐怕到頭來便是要爛到根處,可惜權勢微末,更無那般手段,就連打算前去將軍府中伸冤,也是無路可走,如今想來已有兩載,仍舊是記憶猶新。”王甫柝冷笑,直直盯住兩人,“若非是那位荀大人知曉此事多加照應,你我三人又非江湖人,也非軍陣中人,就連憑自己一身武藝討得溫飽的能耐都不見得有,所以此番前來相助這位荀公子,如蒙不棄,興許還可活得體麵些。既是如此,透露個隻言片語,難不成真就有礙江山社稷?”
“說上兩句上齊亦有鐵騎,便是不合規矩不順軍律,那這渾身舊傷與所遇不公,又哪裡有人替我等討來句公道話。”
正欲外出問詢那兩位剪徑賊人的荀元拓,恰好將幾人方才所言,聽了個一清二楚,於是原本打算俯下身來的動作微微滯住,嘖嘖兩聲,麵皮終歸是流露出兩分感慨意味。出青柴年頭不短,荀元拓卻是極少收得荀籍家書,一載之間大多不過寥寥兩三封書信往來,且皆是短短三五行,倒是不曉得究竟是放心周先生訓徒的
本事,還是本就無多少言語好說,隨意囑咐兩句便已撂筆,而荀公子早已習慣自家父親這等心境習慣,並不急切於問詢其他。
而前陣子一封家書,荀籍卻是難得洋洋灑灑寫過滿篇蠅頭小字,言說這三人來曆,算是自個兒老相識。正巧此番由蘇台縣去到京城,倘若是手段得當,沒準便可添得三人助力,終歸是由驍銳軍陣當中走出,不論身手心性還是見識取舍,都是上上之姿,不如路上憑自個兒手段嘗試一番,能否收歸己用,京城到底也是龍盤虎踞的險地,添上三位身手極俊的軍陣中人,總能使得走薄冰的時節,心中添些底。
除此之外,荀籍也是難得提起句自家夫人事,言說多年來皆是留於京城,前陣子聽聞身子骨頗弱,如若是局勢穩固,可自行前去相見,唯獨得多加謹慎,切莫於時局不曾穩固時節貿然相見,弊大於利。
想到此處,公子麵皮上頭,略微有些複雜,於是也不再始終提起笑意,望過一眼麵前兩人,依舊是麵皮溫和,抬手由懷中拿出枚剔透如玉的物件,揪住一人發髻,旋即便是扔到口中,單手捏穩喉頭,任憑那剪徑賊人掙動,依舊是落入腹中。
“兩位身在江湖,大概都是聽聞過腐蠱蟲一說,原本乃是南漓獨有,前些年倒是被許多人瞧中,引入天下九國,不論是逼迫旁人招供,還是不著痕跡除去心腹大患,極為適宜,乃是以白蠟封得隻露蠱蟲四足,吞到腹中過後牢牢懸到五臟當中,剔之不能,待到白蠟儘數化去,則多半是要被那蠱蟲咬穿肚腸,痛楚難忍,且一兩月見都未必身死,滋味最是難耐。”
“知曉你兩位多半是為人所挾,或是有甚把柄擱在他人手上,但這蠱蟲之威,縱是好漢也需服軟。”
公子言語時節淡然得緊,反倒不似是威逼兩人供出身後人,卻似是風花雪月,飛花行令,儒雅得緊,可兩人聞言過後,已然是渾身篩糠,難生出半點僥幸心思,皆是怒視眼前手段狠辣的年輕公子,牙關緊咬。
可荀元拓並不急於令兩人開口,反而是屈膝起身,衝二人點頭笑道,“本官外出的時節,車帳當中攜過不少上好酒水點心,乃至許多市井當中難尋的金瘡藥種種,起碼也能將兩位性命,留到臨近京城的時節,不過既是有得必有舍字隨行,兩位一路要吃多少苦頭,在下也實在不曉,權當是嘗試兩回,想來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好事。”
說罷過後,也是不再理會,倒是步步朝那三位漢子方向走去,渾然不顧身後兩人渾身冷汗,已然淌地,究竟是雙腿斷去痛楚所致,還是腹中腐蠱蟲所驚,旁人不得而知。
邁步走出的公子無意間抬頭,望見邢鄔峽由打車帳中才走下不久,複雜神情不加掩飾,卻隻是輕輕點點頭,不曾解釋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