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雲仲預料,同三師兄趙梓陽與那位李扶安一同下山的時節,吳霜不曾相送,隻是頭也沒抬聞聽雲仲上前言說,自個兒今日下山,略微點點頭,便再無動靜,壓根未曾挽留,也並未告誡甚言語,隻是點頭示意知曉,旋即又端起茶碗靜靜飲茶,目不斜視,更休要說相送數裡。
師徒之間最是知曉彼此的脾氣與心頭所想,故而兩人心照不宣,卻都是心安理得,雲仲下山,吳霜坐到山巔品茶,望向霧蒙蒙雲海,始終也沒多說一句話。
雲仲賭的乃是自家師父與自個兒一同前去大元,縱使是不願相助,身後跟著如此一位高手,總能令胥孟府略微忌憚些,最不濟溫瑜難以扭轉如今局勢,尚有保全之法。可吳霜也是相當熟悉自家這徒兒的心思,早早就猜出雲仲要使此等手段,故而不論雲仲如何言語,皆是巋然不動,至多不過點頭笑笑,任由後者囉嗦過近半個時辰,依舊沉得住氣。
事已至此,饒是雲仲麵皮再厚,再是裝傻充愣,亦是拿自家這位但凡認定死理就斷然不會改換心意的師父束手無策,到頭來隻得是接連躬身行禮有三,才默默轉過身去,同早已將行裝打點齊全的趙梓陽下山。後者也是深知吳霜的脾氣,故而連試也不曾試過,簡單同吳霜行禮拜彆,言明去處,就已是早早替雲仲將那頭雜毛馬匹牽到山門外,等雲仲軟磨硬泡罷後,一同外出。
也正是雲仲垂頭喪氣打算下山而去的時節,獨自立身山巔飲茶的吳霜終於是開口。
“下山時候,記得去瞧瞧顏賈清那人,如何都是將黃龍交與你的前輩,縱使不曉得那黃龍究竟是善物惡物,但也曾護過你小子的性命,得好生記著些,離去時同前輩知會一聲,乃是禮數,切莫不可忘。”
“至於為師究竟下山與否,前幾日你所做的那場幻夢,終究是你所顧慮憂心的,世上還有那等並無師門撐腰的修行人,如若是遇上禍事,又應當如何應對,這才是應當想的事。”青衣劍客遞給雲仲一枚銅錢,臉上笑意和煦,替眼前的徒兒整理整理衣裳,翹起嘴角,“縱使覺得你們這些個南公山中的徒兒,依舊是年紀尚淺難以獨當一麵,昨日趁閒暇算了算,就連你這最小的徒兒,都已要買入及冠之年,霎時就很是感慨流年無情麵可講,既是年紀已漸長,自己的事,學著如何自己妥當決斷。”
吳霜現如今已很少同雲仲講甚大道理,眼下也是如此,寥寥數句話,就已是不再多言,衝麵皮氣度已遠遠勝過初上山來的雲仲,很是滿意拍拍後者腦門。
“下次回山,師父不想瞧見你小子走山門,最好是踏劍而來。”
雲仲張了張嘴,明明是曉得大抵破不得三境,卻如何都不知應當怎樣駁去師父的話頭普,隻好點點頭應下,再度行禮,緩緩離去。
下山山路上,三人並駕齊驅,卻並未加快馬兒腳步,趙梓陽百無聊賴,於是先行開口笑道,“依我看,師父才是這山間最古怪的怪人,分明又時候壓根不煩請師父出手,卻是仍舊偏要出手,無異於殺雞用牛刀,但巴望著他出手的時辰,卻又無論如何都不願相助,大抵心頭定是有套自個兒為人處世的法子,而咱並未看得清楚,才總心生古怪滋味。”
依然一身白衣的雲仲沒顧著接話,而是聚精會神將一張圖卷展開,抽出隨身攜的毛筆來,由南公山畫過兩條線去,眉頭緊鎖。
“溫姑娘從山間走出,為求快大多是直走夏鬆紫昊,直直北上去往大元,但若是我三人要去往大元,最好還是由南漓而行,過夏鬆東紫昊東,而後再去往大元,才是最為穩妥的法子,且大抵能避開大元許多眼線,神不知鬼不覺,趕在溫瑜還不曾踏入大元境內時攔將下來。”
趙梓陽詫異,勒住馬匹挑眉,“你小子想的不應當是前去大元同溫姑娘一起對付那胥孟府?”
雲仲搖頭,收起圖卷來,不再去看那一長一短兩條路,自顧苦笑道,“有時候人總是這樣,如若我打算孤身前去大元對付胥孟府,那斷然是可以大搖大擺不加掩蓋,任憑是誰人當眼線,亦是不會有半點畏懼,但換成是溫瑜前去,心頭總是不安寧,生怕被胥孟府算計,莫說是性命有失,即便負創遭難,想來就是心頭惴惴難安。”
“師兄也有意中人,如若是兩情相悅許久,而今明知是有去無回,或是為人所害,想來也鐵定是心頭不甚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