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攥緊手中槍。
“我若有子嗣,年紀應當同你差不多大,不說要占你便宜,今兒個霧氣浩蕩,賊勢也瞧來不小,咱爺倆比比,誰殺得多些?”
金鼓響吹角聲起,這位胡須淩亂的守將重新站到城頭上,回頭看城中成片鐵衣,而鐵衣其上的麵皮,儘是年少之人。
這些位大多不過及冠的年輕人,若不是遇著大元這等難見的戰事,興許有治世能臣,興許有能憑身手在世上江湖闖出個好大名堂的武人,也或許日後是位再尋常不過的尋常人,討個麵皮很是中瞧的婆娘,要麼安居城中,要麼隨牛羊馬匹,群狼星鬥在長原中來去自如,待到有兒女繞膝時,好生吹噓一番當年之勇。
但很多人都不會有那天。
姑州西北處,赫罕親征,破開兵力薄弱的胥孟府軍營過後,王庭兵卒鐵騎近乎是馬不停蹄向五鋒山而去,縱使再想不通其中症結所在的軍卒,亦曉得倘若岑士驤身死,整座王庭大抵就再無同聲勢浩大的各部族連同胥孟府爭鋒的手腕,連年苦戰皆抵不過成王敗寇這四字,於是人人當先,唯獨少赫罕一路神情始終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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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士驤離去時節,便有言在先,胥孟府兵馬驍銳奇多,而單單憑眼下遭圍困甚久,糧草不濟堪稱疲憊至極的王庭軍,即使是清營而出,拉開陣仗,依然難敵以逸待勞,軍糧齊備的胥孟府兵馬,眼下岑士驤自行踏入五鋒山中,自亂陣腳乃是頭一枚版圖,而憑疑兵計率重兵馳援而來乃是第二枚版圖,可事成與否,還要依第三枚版圖能否落在實處。
旁人力道底蘊強過己身,欲求一勝,則大多要在刀山火海裡艱難踱步,甚至不惜布下這等看似死局的場麵,逼迫敵手與自個兒坐到一盤棋局之中,而不能遭旁人掀去棋盤,本就是步步邁到薄冰處的舉動,稍有不慎則定要落於萬劫不複的地步,然而對於已無力苦撐的正帳王庭,好似將死於口渴之人飲鳩,尚能續命一時,可若是不走這步險招,僵持不下,即使再開數條糧道,照舊難以守下。於是在溫瑜岑士驤赫罕幾人商議當中,這步在旁人看來並不高明,卻始終藏有殺機的一步懸崖走馬的險棋,終究是施展開來。行軍部眾當中,總有兩位並肩催馬,一位是身形矮小的瘦弱男子,麵皮猙獰似鬼,有道自眉尾至下頦的深邃刀疤,另一位則是模樣相當憨厚,身形寬胖,兩人身形皆比周遭穿行的大元鐵騎矮過一頭,駕馬跟隨軍陣北上,本該甚是不起眼,但周遭竟是無人近身。
瘦弱醜陋之人手黑,看似憨厚寬胖之人心狠,除去最先應赫罕令率軍前來的溫瑜名聲愈大之外,就是這二人曆經大小戰事,不但身手高明,且部眾驍勇,時日愈長,在軍中威望愈高,極受赫罕重用,此番更是請二人率部在前。
“先鋒開道可不好當,倘若取勝倒是能建功,可本就是外來之人,如是勞苦功高必能分得相當的好處,但若是部眾折損慘重,有命繼任,沒法報名,這位赫罕分親疏內外的本事,不比那等久居廟堂的老猢猻差。”胖子策馬時節開口,但聽話語中並無甚慌亂之意。
“青麵鬼心狠,連我這斷頭羅刹都要騙?”瘦子似笑非笑看過眼身旁的胖男子,“甭忘了天青閣那位少閣主如何同你我交代的,先是能分得一杯羹湯,名正言順邁進大元為官的門檻,同那些個族老平起平坐即可,至於日????????????????後如何站穩跟腳,還是要看這位少閣主的手腕本事,你我既無靠山也無起家本錢,如此這般,已屬上上之選,放手死戰就是,無需掛念過多。”
背紋青麵鬼的胖子瞥過身旁人一眼,搖頭不語。
萬軍距亂石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