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童瞧著麵皮稚嫩得緊,開口卻很是有些老氣橫秋,側目看過眼身形坐得奇直的季秋,嘖嘖兩聲,隨後竟是隨手將身旁一枚翠竹折去,拔出竹中所藏的一柄長劍,端詳片刻。劍身青碧,而劍脊綴金,猶如葉底脈絡似延伸整柄劍身,但隨稚童從竹中拔出,劍光呼嘯而來,遭稚童雙手迎上,強行阻攔在外,許久過後才是潰散開來。季秋神色依然平靜,可一旁盧湛卻是站起身來,神色霎時驚慌,乃至於兩指有劍氣浮動,險些要對稚童出手,還是經季秋眼神逼迫,才是斷絕出手的心思,滿臉灰敗坐回原處。
此劍在整座劍林宗中自古居榜首,乃是古時三位劍道大才中,修為最高深者佩劍,名喚輕君,一劍在手,天子呼而不聞,自從竹林中出世,幾經祭煉過後,已高過尋常通天物,佩劍之人壽數無多時,歸還劍林宗中,往後便埋於此地,已不知多少年月未曾出世,然才出世鋒銳不減,分明隻是柄無主劍,劍氣之盛逼得稚童不得不以兩手阻攔,單憑劍威,已高過劍林宗眾多庸碌之人的手段。
闖門,入後山,拔輕君劍,往常如有這等人,縱使是五境也照舊會受劍林宗記恨,大多要到那等不死不休變為世仇,而即使是這位稚童做出如此出格舉動,身為少宗主的季秋坐得依然筆直,恭恭敬敬,雙手穩之又穩地捧起茶湯上前奉茶,連那位屢次三番做出結仇舉動的童子都是嘖嘖稱奇,接過茶湯,又將落在手中的輕君劍插回原處,饒有興致打量眼前的年輕人。
“瞧見竹林,總有些晃神,以為不是在大元這等苦寒地,而是在中州常年似春的好地界,聽人說劍林宗的翠竹同彆地不同,需耗費七載生筍,見雨水過後三日之間即可攀升直幾丈高矮,竹絲柔韌刀劍不能斷,而竹節堅固,即使錘斧亦不能傷,足能見厚積薄發,不論對人還是對竹,皆能從中領會不少玄妙。”
“劍林宗數代未出大才,然而依舊能長存至今,其因就在於遲遲不肯生筍,更未削尖腦門要往高處去,反而是許久名聲不曾顯世,不論艱難隱忍還是時辰未至,這枚羸弱竹筍始終也沒邁出那一步,而是安安穩穩積攢養分,到風雲變幻時再惦記化龍事,可少宗主此番竹筍抽節,布置得確是有些欠妥。大元境內戰亂綿延逾年,山上人當然有私下插手的舉動,而往往在暗,如天西城下借劍攻城的舉動,小老兒實在有些想不通,既然胥孟府不曾將劍林宗壓得俯首稱臣,此番露麵,又是圖個甚?難不成是少宗主覺得自己掌中劍,足能使整座修行江山無人敢管,能夠暢快憑自身修為乾涉天下事?”
言語崩石碎金,一字一頓,分明孩童樣貌,話語聲響同樣稚嫩,而詰問出口時,卻是引得竹海齊震。
“早年間欠下一筆賬,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正好知曉那人能擋下結廬裡所蘊的一道劍氣,不能左右戰事,才敢在這等情形下替人探路,知曉壞了五絕前輩所定的規矩,故不敢有半點心存僥幸,甘願領罰。”
季秋垂眸,低頭正坐。
難有人能想到劍林宗年少修為深厚的少宗主亦有這般姿態,而話裡話外,更是不敢得罪眼前稚童半分,既不去刻意求那等不卑不亢氣度,更也未曾使話術搪塞脫罪,言辭之間恭敬意濃,縱使是兩眼冷冷盯緊季秋的稚童,也一時不曾再多說什麼,隻是靜靜飲茶,接連平靜飲過數盞茶湯過後,才是撂下茶碗,不輕不重看過眼季秋,隨後緩步離去。
臨出劍林宗山門時,童子稍稍敲打季秋兩句,言說是近來五絕不聲不響,非是有甚忌憚,而是知曉令天下修行人恪守規矩極難,而五絕照舊有要事在身,故隻得少耗心力,天西城的確同季秋所言,不曾受這道劍氣左右戰局,但如何說來,都是將事做在了明處,如是不敲打告誡,使旁人知曉,那恐怕有違規矩本分之人愈多。
而到頭來,稚童僅是同季秋討要了一樣物件,便是劍林宗古時三位劍道大才的佩劍之一,輕君可稱是鎮門物件,自然不好拿去,然無論如何都要使旁人瞧見五絕對於山上人乾涉世間,是如何的姿態,故而過陣時日,需將一柄劍道大才佩劍送來,姑且算是借劍,但在旁人眼中,則是敲打告誡。
“劍林宗有你這麼位宗主,著實難得,可往後如有這等事,還是少些摻和為妙,修行中人照舊有許多記性差的,似乎忘卻這座人間,五絕才是修行中人的天。”
童子言罷,擺手下山,猶如來時那般輕快自如,才出劍林宗山門,盤膝坐到方龜甲上,同不遠處愣神的漢子挑挑眉。
“你瞅啥呢?”【終於能發出來了,感謝技術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