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青泥口不同於其他關外地界,除錢糧相對殷實之外,消息傳得極快,也是因此地關外百姓的數目甚繁,倘若是換成彆地荒涼邊關,行百裡不見十戶,當然也就傳不出什麼風吹草動,到底是消息一事,需經由書信人言,方能傳將出去,現如今已然不知不覺間延用多年。
因此朱家二兄弟當街殺人一事,未出晌午,就已是有紫昊所設管轄關外的官衙衙役,得來線報,將此消息轉送到官衙以內。
不同於紫昊境內的官衙,前些年才在青泥口南立下的這方官衙,既不曾有什麼鎮衙的狻猊石獅,也無由銅鐵鑄就意為公道廉明的獬豸,而是兩頭鯉鱗蛇頸的石犼,雕鏤得甚好,乃至於這方官衙落成時節,不少青泥口內百姓紛紛前來瞧熱鬨,足有半數上下的百姓,橫是遭這兩頭石雕凡胎,通體昏黑的石犼嚇得不敢上前,足見雕工之精。
往往石犼僅在皇城當中可見,一說此獸乃是古時望帝歸朝,督四方營造的瑞獸,每逢聖人離皇城出巡,則由石犼監察觀望,倘如是天下世局未穩,則喚天子回返,而又一說則是犼勇力可勝龍虎,有此獸在此,可壓聖人氣焰,倘如是其有舉動不當,荒Yin無度行徑,則必會遭石犼震懾,使其不敢妄為,因此大都常年坐鎮皇城其中。傳聞單是紫昊皇城一地,便足有六七頭石犼坐鎮,而至於彆處,從來就未曾有過,一為避嫌,生怕擅立石犼觸犯輕君的罪責,二來憑其來頭,這犼本就算不上什麼頂頂的瑞獸,用以鎮宅或是避禍,並不見得妥當。
當然管轄關外事宜的官員同樣知曉此間的忌諱,於是吩咐石匠雕犼時,特地吩咐這石犼斷然不可有兩耳,僅留有三爪,且是特地將犼口雕得甚大,足有半人高矮,深不見底,也或許是因此,不少百姓見了這頭少腿闊口且無兩耳聞事的漆黑石犼,大多都是嚇得連連倒退,並不曉得此物究竟是何來頭。
除此之外,官衙古樸大氣,相隔百步,能覺其高屋良棟,飛簷雀尾,無論晴雨皆可窺其規模甚巨,窺其門楣便知其間彆有洞天,單是過路之人,便識官衙二字,雖此間青泥口臥虎藏龍,來人依舊不敢高聲。
衙役前來時,堪稱是紫昊外行在第一,與封疆大員平起平坐的四品官正坐到官衙院內,吩咐周遭家丁燒火,自個兒則是蹙起眉來,在緩緩向上升起的煙塵中,望向架於炭火之上的物件,時兒喜上眉梢,時而則是自行嘀咕,而後自行拽過炭鉤,好生撥弄兩下。
關外官衙的衙役官員,都是曉得這位大員無甚心頭好,唯獨好吃喝,尤其是那等民間流傳,而經多道工序最是繁瑣的吃食,最得其心思,並不見得所需食材天下難求,可所需技藝手段卻是繁瑣至極,因此雖人人都曉得其所好無非吃喝二字,不少官員儘心的時節,隻好是從民間耗些銀錢,取來那等動輒數十步的食譜,交到其手上。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從來都是掛到這位麵皮憨厚和藹,身形略微有些富態的大員嘴上。
「瞅你跌跌撞撞的模樣,小心著些,這北境關外冰雪不消,最是容易跌跤,冬日時節筋骨凍得脆爽,真要是摔得實在,兩三月不能下地都算輕的,有甚大事不能慢些?」任輕乾眼皮都未抬,就曉得是有人送信,壓根不覺得有甚至關緊要,而是相當仔細耐心,囑咐手下家丁侍女,要好生瞅著這副熊珍,但凡是見其皮肉生出棕黃小泡,就需將炭火壓下,將其掩埋到雪內。雪是今日清晨時,由指尖最如蔥段似的侍女自樹梢頭采擷,炭乃是自西境運來,烏黑似墨,甲絕天下,熊珍亦是擇選北地足年數的熊羆,昨夜剁去前半截掌足連夜送到府上,足以看出這位大員講究,並非僅是口頭說說。
衙役卻仍舊是誠惶誠恐,生怕自己攪擾了任輕乾雅興,橫是連頭都未抬,身形放低,同任輕乾行至正堂其中,並不敢落座,而是低聲道來,「大人估計還不知,今日清早時節,有人當街
誅殺了那位新討得閒差事的石匠,聽人說是血濺十步,嚇壞不少圍觀百姓。」
任輕乾回想片刻,才曉得此人所說的石匠乃是何來頭,不禁搖頭笑道,「要是未記錯,這位的閒職,可當真是有些太閒,想來到現如今,這位多次求見,都未曾有機會拜謁官衙,如今倒是身死,著實有些好笑。卻不曉得究竟是惹惱了誰人,才有這般下場。」
「常年在青泥口打把式賣藝的朱家兩兄弟,大人應當是對這兩人略有耳聞,聽傳聞朱家兄長是被那石匠訛住,迫不得已動起手憑花槍紮穿了那石匠,槍頭貫穿青石路,似乎是位不得了的練家子,大人您看,此事應如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