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以後的晚上,銀木蘭悄悄送尤林回到小燕兒家。
小燕兒正和周伯伯同桌吃飯,見他們到來,非常高興,麵吃著就談起去憲兵隊作飯的情況。
周伯伯說:“我去了整天,湊合著能乾,沒有要武藝的飯食,頓頓是稀粥菜湯。頭兩天沒出過廚房門,以後送飯的夥夫被開水燙傷了個,司務長派我跟著提桶送飯,這才進了押犯人的西跨院。那裡是兩排敞房,屋簷下擺著兩行木籠,個籠裡裝十個犯人,擠的很緊。每逢我們送飯到跟前,看守員才打開籠門。你瞧,吃飯在裡邊,拉尿也在裡邊,大白天臭蟲亂爬,蚊子嗡嗡叫,不落個咬死才怪呢!”
“周伯伯!”小燕兒焦急了,“先說要緊的,後說彆的呀!咱們的事在東院,老說西院乾啥,你說東院吧!”
周伯伯見小燕兒插言,急忙啃口棒子麵餅子,克哧咬了半截大蔥。沒想小燕說了個頭還是叫他講,他粗脖子脹筋地大口咽下去。
“對!我說說東院,這東院可嚴的厲害呀。裡邊有看守監督,外邊有日本兵站崗,這是個大監獄。進監獄大廈,有條胡同,每條胡同裡至少有十多個囚屋。
條胡同交叉口處放把高腳轉椅,看守員坐在上邊,隻要他肯注意,哪間屋也逃不過他的眼。不光這樣,大監獄這麼多房間,隻有個門口,任何人出入都得經過看守的跟前。
我第遭兒去,正趕上他們放風,扛槍的鬼子呲牙裂嘴的,可嚇人咧。得虧小燕兒有膽量,有智謀,頭是針頭是線,她能串連到塊,多不簡單。小燕兒!事情是你辦的,你念叨念叨吧。”
他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
“說起來呀,漢奸隊比鬼子兵還可惡呢。我才去時碰了很多釘子,我說是給當廚師傅的爺爺送東西。把門的狗漢奸們幾次阻攔不讓進。
後來,我急的不行,趁個眼不見從旁門溶進去了。離周伯伯他們的夥房不遠,有個大房間,住著鬼子個班,他們是專門管東院守衛的。每逢我試著去東院,都被鬼子喝斥回來。
我不灰心,就在周圍轉遊,後來碰到日本個曹長。他很喜歡我,半口中國話,說這道那的,還給我糖吃。我要求到大房間衛兵室,他起初不答應,後來還是帶我去了。
玩了會兒,我指著東院要進去,他擺手不同意,經過我纏磨著說是要看花,他才領我去了。進東院門時衛兵朝他敬禮,我趁這個機會,故意摸了摸衛兵的槍把,向他挺大拇指頭,說了句‘你的麼希。’就為的叫他對我有個好印象。
我進去空轉了遭,沒碰上放風,見不到魯隊長他們的蹤影。以後,我打問清楚是每天次放風,頂屬下午的時間長,下午又輪到上午那個鬼子站崗,我便又跟著曹長去了。
剛進東院門口,有人請曹長接電話,他走了,我已經進院了,還肯放過這個機會,轉到衛兵跟前,比劃著手勢要到院裡折花,他沒十分阻攔,我就鑽到裡邊去。
恰在這時候放風,群長發垢麵的人湧出來。他們個子有高有倭,看長像都差不多,我也說不清哪個是魯隊長。你們說的模樣,再也對不上號。
心裡急,突然想出個點子,手指人群,我指點著說老黑老黃,老虎老鹿(魯)?,就見人群裡有對忽悠忽悠的眼珠子直瞪著我。
這來我才把他看清了,果然是黑眉大眼凸鼻魯。認清了他,也就認出離他不遠的那位大個子隊員。雙方眨眼,心下都明白了。
可我怎麼辦呢?那麼多的眼睛瞪著,我不敢把小條交給他,魯隊長排隊進廁所了。
我急的抓耳撓腮,這遭兒再接不上頭,也許以後就不能進來啦。我想到的第個辦法是掐朵花,把小條藏到花裡投給他,細想不妥當,為什麼單單投給他呢?叫敵人翻出來還得了?看看他就要出廁所了,我急的沒法子,真想硬著頭皮直接遞給他,但這怎麼行呀?後來我發現牆根下有個澆花的噴壺,我的主意來了,把噴壺灌滿水,裝作澆花,魯隊長走到跟前時,我故意漫不經心地掄起噴壺潑濕了他的鞋,魯隊長多聰明,他乘勢走出隊向我趕罵,我趁著伏身給他褲腿上擦水的機會,把那個小紙條掖進他的鞋幫裡,大聲說:’對不起’小聲說:‘回信交給大師傅姓周的。’
他瞪著眼罵了我句,又微微點了點頭,就回去了。”
“就在這個早晨,”周伯伯緊接著說,“我正給他們開飯,忽然有人從牢房探出頭來說,砂子飯酸菜湯,這是給人吃的呀,你姓什麼?我回答姓周,他將半碗涼菜湯,傾倒在我提的桶子裡,我回來這個找啊。”
小燕掏出指頭般大的蠟丸說:“找出這麼個玩藝兒來。”
銀木蘭接過蠟丸,轉遞給尤林,伸手把小燕樓在懷裡說:“你們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