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一手,先做個摸底調查。
“敢問星君,高徒這般情形已有多久?”
側望高樓的百靈星君,略一思索,答“四年零七個月有餘。”
“哦,”範賢點點頭,又問“那,這四、五年內,貴徒言行舉止如何?”
“唉!”長歎一氣,百靈星君答曰“聞通時常晨昏顛倒、不思水米,大多時候都在鑄機樓。
隻是,每每造出些新奇物什,便會像三歲稚童般,作弄他那些師弟、師妹。
這些年來,也是苦了他們了。都知道自己大師兄神藏被汙、亂了心智,也不會與之計較。
隻不過…”
話到此處,老人家直搖頭,蒼蒼白發上的魚尾冠晃得範賢眼都快睜不開來。
欲言又止,明擺著一副家醜不好意思外揚的樣子。可是,老星君您都把話說這份兒上了,此處斷章,可就著實不美了啊。
範賢很耐心地等了十幾個呼吸,待百靈星君嗟歎得差不多了,才用清澈的雙眼,發射即關心又疑惑的電波。
顯然,百靈星君接收到了。
“聞通自小拜吾為師,他天賦上佳、心思也巧,大多精絕密圖,不出半年便能揣摩透。在機關研造這一塊,比他的師弟、師妹自是要優勝許多。
雖然心智亂了,可他所研造之物,仍屬上佳。因此,幾個小的,這些年或多或少都曾被他傷到。
昨日裡…唉~昨日還將他兩個師弟給炸傷了…”
此時此刻,範賢隻想合掌、然後攤開,道一句“看吧!”
就說了,有文化的‘瘋子’,那是相當恐怖。
尤其像這位深得百靈星君真傳的大師兄,機關流高手中的高手。
瘋起來,就是辣麼的閃閃花光、出類拔萃。
“這…”範賢眉頭微擰,麵色頗為凝重道“星君,我那義妹初踏修行之途,自身沒有半點修為。還請…”
百靈星君撫須一笑,點頭道“毋須掛慮,吾若閉關,想容也有染雲與暮微照料。”
說著,百靈星君衣袖一揮,一股淡到好似隻是山風拂過的罡氣,自範賢身邊掠過。
司時圭底下的基座機關啟動,敝開的石門無聲閉攏。
百靈星君在前,範賢不緊不慢地在側旁跟著,一老一少往百靈宮正殿走去。
好似打開了話匣子,百靈星君邊走邊話起了家常。
“其實,聞通本性極為溫和,除了偶爾心智迷亂發作時會做些糊塗事,平日裡他連花花草草都不忍心踩踏…”
‘嘭’一聲悶響。
一腳踏上正殿門廊前一塊大石板上的百靈星君,反應極其靈敏地抬手抓住一支直射麵門的飛箭,並將之向頭頂高空擲去。
那飛箭還未飛出多遠,便悶聲炸開,綻出一團白煙。
百靈星君又鼓袖一揚,將那白煙揮散的同時,送出一道掌風,將身後的範賢推遠。
緊接著,星君方才所踏的那塊石板陡然翻轉,現出!
一、架、連、弩。
九弩齊發,百靈星君接連將那些弩箭擊飛,手速快到近乎出現殘影。
範賢看得目瞪口呆、眼花繚亂。
老人家這是有多熟練?!
但看星君,那精準穩當的手法、淡然如常的表情,甩一甩衣袖、連弩儘毀的氣度。嘖,真有料!
“哼!”
身後傳來氣憤的悶哼聲。
範賢一轉身,便見一個身穿素色短衫、長褲的…
“又是你個糟老頭子,弄壞我的九星弩。看招!”
對方不想聽你辨解,並向你扔了一條…
親了個娘耶!一條活的青眼金線蛇。
莫看它小,這可是毒物中的霸霸。
就在那條體型最多不過尺長、指細的青眼金線蛇,毒牙近到範賢眼前之時,一股罡氣卷來,將蛇束縛於半空中。
百靈星君將那劇毒無比的小蛇收入袖袋,麵露愧色向範賢擠出一個尷尬不失大師風範的笑。
範賢這,就是您老口中不忍踩踏花花草草的溫油大徒弟?
老人家是對性情溫和這四個字,有什麼誤解嗎?
“糟老頭,還我小青。”
一身短衫長褲、發須雖蓬亂倒不顯邋遢的男人,像個稚童般,鼓著嘴角伸出手。
男人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出頭的樣子,瘦長臉、倒劍眉,兩腮、眼窩凹陷的厲害;雖然瘦脫了相,但仍能通過五官判斷出來,這曾經也是個清朗溫潤的青年。
再看男人那雙眼,死死盯著星君的寬袖,眼神專注、執著,但又有些分散、遊離的脆弱感。
以範賢豐富的從業經驗來看,這位大師兄目前已非簡單的思覺障礙了。
精神分裂症,一般都始於對抗壓力、挫折失敗,出於自我保護,開始逃避、不忍接受現實。之後產生一係列幻聽、幻視的幻覺感知。
但這位大師兄,顯然已非普通層麵的精神分裂症,典型的解離性障礙。
對曾經熟悉的人事物記憶喪失,自我及對他人的身份概念模糊、扭曲,如果放任不管,最終極有可能令解離出來的這個‘非我’成為‘我’。
也就是,次人格成型,取代主人格,或與主人格爭奪身體控製權。
也就是,人格分裂。
這就有點,不太好搞了啊。
範賢腦海中,立馬自動生成三套治療方案。
咳,該死的職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