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也真是夠八卦的啊!”
範賢微微搖頭,笑了笑。將信紙疊起,但並未收入腰袋,而是在衣袖內指尖微微發力,將之撚作飛灰。
………
不出兩日,老師信中提及的那位,回山了。
便是曾與獻親王有過接觸的,洞明子星君。
一位皇子在落星鎮被刺身亡,且還死的那麼淒慘。
依範賢所知,乃森羅殿的規矩。無論何人斬殺了目標對象,隻要能提其首級,便可換得對應的酬金。
獻親王也不例外,被斬去了首級。
那批殺手與獻王身邊的護衛拚得七七八八,活下來的也沒幾個,被隨後趕到的千峰儘和莫比鶴合力擊殺。
那個微胖老者、奇士修能道,拚著一口氣說出獻王身份後,昏死過去。
千峰儘與莫比鶴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當即便令門人弟子帶著獻王屍首與重傷的修夫子,逃入秘道。
之後,司空山諸位星君如何商討,範賢無從得知。
他也是看了老師方墨儒的信才知道,洞明子星君帶著獻王屍首親赴京都一事。
如此,他就明白,為何一個多月過去了,司空山風平浪靜。
並未出現他想象中最糟糕的局麵,兵臨山下;也不見燕衛司燕守來此勘查獻王之死,是否乃司空山之陰謀之類的。
並非範賢多思多慮,森羅殿這波操作,可以說是陽謀、陰謀齊用,當真令人窒息。
無論武樂皇帝怎麼想,皇子之死,絕對繞不過‘朝爭’二字。
獻親王此次代聖巡川,一路上工作娛樂兩不誤,各種拜訪名山古川,不亦樂乎。
所以,大可在途中動手,為何偏偏是落星鎮?
這很難不令武樂皇帝懷疑朝中有人與司空山、或與司空山某人勾結。
這般大張旗鼓地刺殺皇子,襲擊落星鎮,很難說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自損?不存在的。
對於鑽營權謀者來說,死的大多是些普通鎮民,以及一些不重要的門人弟子。
這算什麼?自古成大事者,心狠手辣都是其次,腹黑陰毒更不在話下。
洞明子星君與獻親王曾有過什麼樣的接觸?這位星君又是如何平複聖怒的?
此間種種,不難推測,卻無法佐證。
這兩日裡,範賢又細細盤了盤,唐嬸帶來的七爺口訊。
有兩個重點
其一,讓他在司空山靜候;
其二,老娘在江南所謀之事,還需一年。
所以,什麼征兵什麼壯丁,果然是借口實錘了吧。
故意支開他,肯定是京都城內有動作。
有大動作!
必然與老師方墨儒有關,恐怕需令老人家涉險。不然,他在不在京都,並不會影響七爺的布局。
當然,讓他踏足江湖曆練也不假。畢竟,所學所修,還需打磨方能成器。
這其中,難說七爺抱著逼他突破的心思。
現在回過神來,也來不及了。
木已成舟,老師必然已經處在了某個能影響朝中格局變化的重要位置上。
其實,七爺決定要做的事情,他又能如何?
以主上的身份下達命令?
這麼做,就好比讓一個小孩子指揮大將打仗,荒唐可笑。
他現在還遠遠夠不上,坐到那張看不見的圓桌前,去與、與武樂皇帝博弈。
落星鎮被襲這樁突發事件,範賢給自己當時的應對,勉強打了個及格分。
如今想來,有許多細節他都沒做好。
並非事後諸葛亮,認真複盤,以免自己在今後麵對類似或更大、更突然的事件之時,再犯相同的疏漏。
經驗,又不是經曆過就會自動生成的,需要沉澱、過濾。
另外,老娘到底在江南做什麼呢?
老師這邊的動向,他大概心裡有數,可老娘的行蹤。
嘖,是個謎啊!
不動峰、大德殿旁的防護工程臨時辦公處門前,範賢抱臂擰眉,陷入了沉思。
與此同時。
江南,孤城山。
一道劍光,衝天而起。
然,這劍光未及雲霄,便被一道無形罡氣,半道斬落。
一個身影,自孤城山巔拔飛,急急追向那個斬落了他劍意之人。
“離兒,彆走!”
起伏山嶽、連綿竹海間,踏枝而行的輕盈倩影,怒道“你煩不煩。”
“離兒,彆丟下我。”在後緊追不舍的男子,聲音溫柔幾近哀求道“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令狐宸,你再糾纏不休,彆怪我不客氣。”
那倩影不是旁人,正是範賢的娘親範離。
話音未落,但見挽著流雲髻、一身藕色衫裙,美得仿若林間花神的離娘子,劍眉微挑,轉身斬出一刀。
嘩啦。
方圓百米以內,高竹矮樹、斬落一片。
那心急火燎追上來的年輕男子,在半空中側身一扭,輕點一枝、強行倒飛出去。
隨竹葉紛飛的,還有男子的一片衣角。好險,差些沒避過。
但男子頗為清朗的麵容上,卻無半分怒意,而是愁眉苦臉望著遠去的那抹翩鴻倩影,訥訥道“離兒啊…”
“少宗主!”幾名男女匆忙趕來,年紀最長的一個大叔,見一地斷竹,急問道“離娘子可是傷著您了?”
男子麵上的愁意頓消,一臉不悅道“說什麼呢,離兒怎會傷了自己的夫君?”
“咳,少宗主,那…”
“那什麼那,回去準備準備。”年輕男子姿勢瀟灑地甩衣轉身,“離兒定是找姑蘇慕容止比武去了。我們走水路,定能比離兒更早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