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小兵一一稟報。
段長空在天未明時,領了兩隊僅六十餘精騎,輕裝簡行在大雪最盛之時,借風聲掩行,摸到那木達瓦剌北部河邊的一處軍營,也就是被他們這些兵士口中的‘狗子營’。
血戰至天明,精騎隊完勝。
“好!好一個段長空!”
楊烽擊掌大喝一聲,目中的無奈與悲愴早已一掃而空,心底升起一股久違了的血湧之感。
此前,經常對段長空表示不滿的蔣大剛,這會兒也全然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粗言穢語,大手用力地拍在葉定國肩上,哈哈笑了起來。
那包裹嚴實的中年人,先是與另一名指揮同知對了個眼神,顯出一絲慌亂。
此人很快恢複冷靜,皺眉道“段大人雖是千戶,但在軍中也當守軍中規矩。不與我等商議,便妄自調動精騎,如此行事往大了說,可是有違軍令。”
“是啊,是啊!”另一人應聲道。
楊烽眉頭一壓,正欲開口,便聽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緊接著,指揮所的大門打開,厚厚的棉帳被一把長戟挑開。
原本烏黑發亮的戟尖,呈黑紅色,乃是鮮血被凍成冰後形成的。
隨後,一個渾身輕甲幾乎被血冰覆蓋的身影,出現在帳後。
段長空摘下黑色鬼麵甲,露出那張周正敦厚中帶著一絲狂暴的英武麵容。
楊烽迎上前去,“段千戶!”
段長空點頭一禮,手中長戟毫無預兆地指向那名包裹嚴實的中年人。
“拿下。”
隨著段長空冷酷至極的兩個字,兩名著輕甲的精銳上前將中年人押住。
“大膽!段長空,你、你敢。楊指揮使…”
一名精銳直接一巴掌扇得那中年人口噴鮮血,吐出兩顆牙,耳朵嗡鳴、大腦昏饋。
未等楊烽等人開口,段長空一邊抹著臉上的霜雪,一邊衝帳外說道“押進來。”
又四名輕甲精銳,押著兩個渾身用粗鐵鏈捆得結結實實的瓦剌漢子,送進指揮所內。
“脫、脫脫不歡?!”
戍守虎嘯關十幾年,楊烽和蔣大剛都認得這位身高九尺有餘、鼎鼎大名的那木達瓦剌勇士,三品武者脫脫不歡。
而那名叫嚴鬆隸的指揮同知,搖搖晃晃回過神來,看清帳內多了兩個瓦剌人後,竟是直接昏死了過去。
段長空深深地看了另一名指揮同知一眼,走到楊烽身邊耳語兩名後,又匆匆出了指揮所。
楊烽,武力值一般、領軍才能也一般,但勝在經驗豐富、為人還算剛正不阿。
餘下事務,交給這位指揮使處理,足夠了。
出了指揮所,回到自己住處。段長空將黑戟插入槽樁,解下輕甲後,赫然可見後肩胛及背心的幾處道道血痕。
一名普通士兵打扮的中年人,端著一盆熱水入得屋來。
屋內,僅有一床一桌兩把凳,段長空坐在屋內僅有的一張凳子上;中年士兵熟稔地為他擦洗後背的傷口,又接過段長空遞來的一隻瓶子,將其中白色藥粉敷在傷處。
“您這回還是冒進了些。”中年士兵麵無表情道“雖有線報,但這般襲殺,萬一敗了可如何是好?”
段長空心知這位長期蟄伏於鎮北軍中的暗翎死士,並不是在教他做事,純粹是在擔心自己,便笑著回道“自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才出手的。”
虎嘯關指揮同知嚴鬆隸、鄭會平二人,暗通那木達瓦剌部,將鎮北軍糧草運送路線及存放之地透露給對方一事的全過程,可以說一直都在暗翎監察之中。
因此,那晚被燒的糧草補給,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最後剩下來的部分,也不過是段長空刻意安排在‘現場’的道具罷了。
這批糧草補給壓根從頭到尾就沒來到風唳城,而是在半道上,轉了個彎直接運去了距離北狼關更近的一座小城。
圈套套圈套,算計反算計。
目的,便是引那個輕易不露麵的那木達瓦剌第一勇士脫脫不歡現身。
鎮北軍遭受糧草危機,正是趁虛之時,脫脫不歡定不會放過這一強攻的好機會。
而且,脫脫不歡也一定會采用急攻、偷襲的策略,絕對不會正麵發起大戰。
很簡單,十年不戰之約還未到期。便是再忍耐不住,那木達瓦剌部也不敢明麵上逆了北蒼王當年定下的契約。
雖然,兀木戰戈無時不刻都想發動全麵大戰,為自己那個被斬殺了的愛子報仇。但身為大宗師,身為北國之王,他有定力、有耐心、有時間。
“去通知北狼關那邊,可以將輜重運送過來了。
另外,蟄伏於北境、以及深入北蒼十九部的所有暗翎,暫停一切行動。
等兀木戰戈耐不住性子,等冬不爾湖冰封,等斡達爾部橫跨冰湖摸過來,咱們便起狼煙,聯合北狼關那邊,給他們來一個迎頭痛擊。”
“是!”
中年士兵退出屋去,段長空撿了身乾淨的衣裳穿上,披上從那木達瓦剌打秋風來的一塊白狼毛皮,走出屋去。
風聲呼嘯,如神嚎鬼泣一般。
天幕像是被撕破了一般,大雪傾灑,沒完沒了。
段長空仰頭望向南方。
“死小子,這麼快就突破到一品了。娘也終於得償所願,破品入宗師境。
看來,我得抓緊了啊!”
………
“樂天哥哥,大師兄,快出來看啊,下雪啦!”
大德殿側旁、此前作為落星鎮防護工程臨時辦公處的一排矮房內。
坐在火盆旁正在研畫、修改精密圖紙的範賢與天才瘋子大師兄聞通,在聽到花想容的一聲呼喚後,方才抬頭望向屋外。
二人出了矮房,便見多多兒穿著身鵝黃色褶裙、外披雪狐裘衣,白雪映襯之下,粉頰如瓷,十足的嬌憨可愛。
聞通目中滿是柔光地看著在那與雪共舞的自家小師妹,範賢淡然一笑。
這位大師兄,心思是真的乾淨澄澈。
滿腦子除了圖紙就是構造,再不就是該如何細化調整機關、模具之類的。
標準適合搞科研的專業型人才。不過,大概率會孤獨終老吧。
司空山的第一場雪,似乎比京都來得要早一些。
往年這個時候,多多兒總會給範氏豆腐坊送來棉裘、銀炭。這丫頭,一直都是個帖心的小棉襖,暖心的很。
不知道,江南的天空是否也飄起了雪。
想到這些,範賢獨自走到大德殿前石階旁,眺望遙遠的北方。
“北境的雪,一定很不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