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龍為後!
今夜的月光足夠明亮,那隊侍衛未燃火把,燕鳶立於隊伍前方巋然不動,聽到細微腳步聲,抬眸看去,見是玄龍,麵上發暗的神色一鬆,上前一步道。
“你來了。”
是燕禍珩。
月色再亮,總歸比不過白日,他頂著燕鳶的臉,身量與燕鳶相差無幾,一時認錯屬實正常,兩人聲音卻一聽就能聽出不同。
燕禍珩聲線更為低沉,燕鳶的聲音則是磁性中不乏清朗。
玄龍緊繃片刻便放鬆下來“嗯。”
燕禍珩揮了揮手,那隊侍衛左右退開,露出一輛被擋在身後的古木馬車,低調不失奢華。
這皇宮內院,是不準許馬車進來的,即便是身份尊貴的一品大臣,入了午門也要將馬車換成軟轎,官位低的還得步行進來。
能這般大搖大擺地讓馬車進宮,唯有燕鳶有這資格,燕禍珩頂著燕鳶的臉在宮中行事,方便了不知多少。
今日寧枝玉壽辰,從宮外進了好幾個有名的戲班子,這群侍衛便是混在那些戲班子中進宮來的,再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服飾佩劍,便同宮中的禦林軍沒有區彆了。
“上車吧,夜長夢多。”
玄龍避開小氈子的攙扶,跟著燕禍珩往馬車那邊走,隊尾的侍衛自覺地趴跪在馬車邊,方便主子上去。
玄龍不習慣這種方式,踩踏彆人的身體便好像將旁人的尊嚴也一同踩在了腳下,猶豫地站在車前未動。
從前一躍就能上去的地方,如今倒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燕禍珩略一思索便知曉他在想什麼,上前將他打橫抱起來,利落地躍上馬車,矮身越過車簾進入車廂,將男人輕放在軟墊上。
玄龍“多謝。”
燕禍珩在與他相隔兩人的位置上坐下。
“無需客氣。”
“……從前你便是這般,雖做了天後,仍喜歡凡事親力親為。”
“你說眾生平等,不分高低貴賤。”
其實是分的,否則父皇怎會為了燕鳶,讓他從小就離開親生母親,受儘折磨苦楚。不過是因為燕鳶是嫡出,是將來的儲君,而他燕禍珩不過是一個小小縣官之女生下的皇子,所以他與他的母後,都彆無選擇,必須由人擺布。
玄龍垂著眸“不同的……有些生靈,生來便會叫人看不起。”
燕禍珩低低應下“嗯。”
小氈子爬上來之後,馬車很快行駛起來,馳向宮門。
玄龍本就話少,此時更是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不知在想什麼,燕禍珩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你臉色不太好,可是感到冷?”
玄龍搖頭“沒有。”
話雖如此,燕禍珩還是將事先準備好的狐裘披到了他身上,盛秋將過,馬上就要入冬了,玄龍的身子這樣不好,該是要仔細些。
燕禍珩低聲問“還有個小太監呢。”
玄龍雙唇微動“他……不走了。”
燕禍珩隱約猜到了什麼,並未問緣由,出宮門的時候,他掀開車簾露了臉,守門的將領是新晉升的,未見過聖顏,燕鳶的畫像卻是見過的,長安第一美男,入目之後,誰人能忘。
那將領見了他,很是驚訝。
“皇……皇上……今日不是皇後壽辰嗎?這大半夜的,您怎要出宮去……”
燕禍珩淡淡瞥他一眼,簾子被風吹動,質感如冰的聲線在涼夜中叫人瑟瑟發寒“朕去何處,需要過問你麼。”
“自……自是不用……”
將領驚出一聲冷汗,趕緊放了行。
午門一開,馬車箭似得衝了出去,駛入城中一家不起眼的驛站,再出來的時候,奢華寬敞的馬車換成了輛的不起眼的小馬車,一行人皆換成了便服,身後便衣侍衛騎著事先準備好的馬跟在馬車後疾跑,衝向城外。
燕鳶此時忙著替寧枝玉慶生,待他發現玄龍不在時,想來最早該是明日了,那時他們已離開長安許久。
但燕禍珩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勒令隊伍連夜趕路,不可放慢半分。小氈子坐在車內的矮腿小板凳上,時不時望向被風掀動的車簾外,眼底壓著驚慌,不知在看什麼。
馬車顛簸得厲害,玄龍捂著腹部靠在車壁上,瞌著雙目,昏昏欲睡。
燕禍珩皺眉“哪裡難受?”
“可是腹痛?”
玄龍閉著眸搖了搖頭,倒不難受,隻是腹中孩兒不太安生,有些頭昏腦脹。
燕禍珩抬手貼近玄龍額頭,剛碰到便感到反常的灼熱。
“你發了高熱。”
玄龍腹間的束帶已拆掉了,換了件未係腰帶的灰麻長袍,肩上披著黑狐裘,長發垂散著,貼在臉邊,腹部高高隆起。
意識模糊地回道。
“無事的,忍忍,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