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皓頌在一旁驚出一身冷汗,為她求情道,“皇上,想她確實被驚著了,也是奴才沒有聽清楚,請皇上恕罪,皇上將她打出去便是。”隨即指著馥枝,連連使眼色道,“你還不快滾出去,皇上寬厚仁慈,不與你計較,你自去慎刑司領罰。”
馥枝根本不理會張皓頌的擔憂,她不緊不慢地說道,“謝皇上,奴婢雖伺候皇後不久,但是皇後在晉陽時日夜思念皇上的心,奴婢是看的一清二楚。奴婢自小沒學過什麼字,但是卻最佩服忠貞節烈的女子,今日奴婢便是拚了一死,也要把皇後的委屈訴說明白。皇後最不該是姓了爾朱氏,有一個權傾朝野的父親。可是皇上您是聖明的,自然知道這不該是皇後的罪過,皇後和當年的孝平皇後都是一樣的無奈。想那孝平皇後都被漢室敬其婉有節操,忠貞剛烈,便是賊父也有烈女,推古至今,皇後對皇上的心,也亦如孝平皇後待漢平帝之心啊。”
元子攸知道孝平皇後的故事,這個女子為王莽長女王嬿,當年王莽為加強自己的地位,依照霍光把女兒許配給皇帝的舊例,把王嬿嫁給漢平帝為皇後。王莽毒死漢平帝,先代攝帝位,後直接篡位,將女兒封為黃皇室主,把第一美男的孫豫引入皇宮,可這王嬿卻忠貞無比誓不改嫁。更始元年起義軍攻陷長安時,長歎一聲“何麵目以見漢家!”投火而死,受到漢室敬重。“你將朕的皇後比作孝平皇後,說她忠義,但是你把朕比作漢平帝那懦弱的皇帝,你其心可誅。”
張皓頌見元子攸暴怒,不禁為馥枝捏了一把冷汗,“你可要想好了說,彆又說的不清不楚,惹怒了皇上。”
元子攸嗬斥道,“朕問的是她,你著個什麼急,何時這般沒了體統?”
馥枝麵色依然平靜,一點也不害怕,“張公公,皇上是明君,不會隨便動怒的。皇上容稟,奴婢絕不敢將皇上與漢平帝相比,更不敢詆毀皇上。奴婢想說的是,那漢平帝九歲登基,十四歲駕崩,一直是王莽把持朝政。班固曾言,‘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顯功,以自尊盛。’漢平帝時雖不造有王莽為宰相,卻無天下之亂,國家一統,然則不能居安思危,整肅朝綱,便是短祚四海儘喪也僅得一聲歎息。而皇上是少年親政,麵對當下時事孔棘,戰亂頻生,卻能神慮獨斷,事事躬親,禮遇賢臣,便是有著肅政之心,除奸之能。馥枝僅想比的是皇後之貞烈,對皇上之心可昭日月。昨夜皇後徹夜不眠,以淚洗麵,剛剛失神竟將玉梳緊攥入肉,血流不止,皇後卻不覺疼,是心傷啊,皇上。”
元子攸麵露擔憂之色,卻對馥枝如此無禮觸犯自己,心裡惱怒,“是誰給你的膽子來這裡指責朕?朕與皇後的夫妻相處,豈容你置喙,來人啊,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奴婢拖下去。”
張皓頌脫口而出為馥枝求情,“奴才求皇上饒了馥枝一命吧,這丫頭進宮不久,宮裡的規矩還不懂。”
“如此大逆不道妄言議君,該誅九族。”元子攸咆哮道,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感覺,他擔心著英娥,卻邁不開看她的步伐,他對著她的奴婢發怒,是想掩飾自己的真心,不讓外人看出。
馥枝依然是神色平靜,她跪地三叩,“皇上,奴婢已無九族,奴婢的祖父、父親、叔伯都被人殺死了。皇上若要治罪,殺奴婢一人便好,隻求皇上憐惜皇後,去看看皇後吧。”
元子攸半分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喚進奚毅將馥枝綁了出去暫押慎刑司。張皓頌看著元子攸的神情,思量半天,方才敢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皇上,皇後那邊聽說手傷的嚴重,深可見骨,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
“怎麼,你也勸朕去皇後那裡?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想做朕的主不成?”
“皇上,奴才不敢勸皇上,是心疼皇上,看得出皇上還是記掛著皇後,皇上您順著自己的心思吧。”
就在元子攸遲疑不定之際,張皓頌手下的小太監德喜在殿外探頭探腦,那滿麵焦急之色被元子攸一眼看見,不等張皓頌問,便開口道,“這都跟誰學的毛病,鬼鬼祟祟的。小頌子,你讓他進來回話。”
德喜神色略顯慌張,回奏道,“太妃不知從哪裡聽說皇後要自裁,說是皇後德行有虧,現在在嘉福殿欲加責罰。嘉福殿的宮女如織前來報信,求皇上示下。”
元子攸怒道,“那個馥枝就是該死,平白來太極殿紅口白牙說皇後自殘,這下好了,被人傳了去,朕真得去一趟了。小頌子,你留下好好徹查誰將朕這裡的事情傳到太妃處,將這個眼線找到立刻亂棍打死,一刻不留。德喜,你將如織帶上,即刻擺駕嘉福殿。”
張皓頌送走元子攸後即刻將大殿內的內侍、宮女和守門的侍衛全部押住,一一盤問是誰在馥枝來太極殿期間有過離崗,最後終於盤問出原來是殿內一個掌燈小太監三兒收了太華殿的錢財,經常偷偷往那邊遞著消息。
張皓頌罵著“吃裡扒外的東西,真是豬油糊了心智,竟敢傳遞皇上的消息。”
張皓頌命四個侍衛將他嘴堵上,當著眾人的麵活活打死,便是斷氣了,也繼續狠狠打了二十板,直打的七孔流血、肉爛如泥,屍體已經不能拖拽出去,隻能連著刑凳一起搬走。那血肉模糊的場麵嚇得膽小的都尿了褲子,連爾朱榮安插的眼線也哆嗦著暗暗慶幸沒查出自己,心裡思忖著日後行事再不敢有恃無恐,這次的殺雞儆猴之舉確確實實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自此很長一段時間爾朱榮的眼線再不敢對外傳遞元子攸的消息,便是被催不過,左不過也就是將之前的再彙報一遍,也方便了元子攸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