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娥平靜地回身望著她,一臉的看淡生死,“這宮裡便是那一抔土都是皇後娘娘的,誰敢逐你?隻是皇後所想,我實在無力相助。”
“姑媽不問,便一口回絕,如何便覺得自己辦不到了?姑媽,今日便是你不想聽姝兒說,姝兒也要求姑媽幫這個忙。阿爹不得民心,世人恨之,我亦心知肚明。便是你不念在和我阿爹的情分上,也要為了爾朱家的前程考慮,這些人都是你的至親,所以姝兒求你救救爾朱家。如今洛陽城被困,賀拔勝就在百裡之外,可他與阿爹積怨頗深,大半都是因為憐惜姑媽的緣故。所以若姑媽給賀拔勝書信一封,請他來洛陽馳援,他必會前來。姑媽也不想看著這洛陽城破,又見一場生靈塗炭吧。”
“這洛陽的城牆之內嵌入了多少被你爹爹殘殺的人的鮮血,立於城牆之下,你們嗅到過那股血腥味麼?護城河中,你們聆聽過無數怨靈的哀嚎麼?如今卻來告訴我生靈塗炭,素縞之下沒有你們的祭奠,便是救民水火?”英娥心痛難抑,怒指爾朱姝,步步追問,那本已乾涸的淚腺,蓄滿了對愛人、愛子的思念,錐心之痛,她胸內一緊,一口鮮血噴出,驚得馥枝和雲枝忙上前扶住,哀求爾朱姝讓英娥休息。
爾朱姝卻不甘心,“賈樂,速把禦醫喚來給姑媽診治。姑媽,今日便是你怨恨姝兒不顧惜你身體,姝兒也得拿到這封書信。”
英娥喘著粗氣,無力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繞她膝下喚著姑姑的女孩,她眼中的欲望填滿了無情,不想再與她爭執什麼,她對馥枝指了一下廚房,“去取塊柴來。”
爾朱姝不解,“取柴火做什麼?姝兒要的是一紙書信,姑媽還不願意相助麼。”
英娥接過馥枝取來的木柴,轉手遞於爾朱姝,聲色俱厲地說道,“我最近眼疾犯了,視物模糊,你將這木頭交於賀拔將軍,他自然會意,至於願不願來,便是他的事。我身子不好,折騰了半日也累了,再不濟我還是這嘉福殿的主人,是前朝的皇後,便是今日的皇帝都要尊我敬我。如今這個皇帝最是仁孝,我若被你逼死在這,想是你也不好過,你願已成,我可能安歇了?”
爾朱姝看著英娥那眼中的威嚴,竟嚇得後退一步,接過木頭諾諾道,“是,姑媽,那姝兒不打擾姑媽歇息了,這便回宮。”轉而看著喜燕說,“去看看賈樂請到禦醫沒有,這許久還沒到,彆延誤了姑媽病情,他可是吃罪不起的。還有吩咐內務府送些上等的燕窩、參茸來給姑媽調養一下身體,這宮禁也解了,便是有人問起,推於本宮身上便是。”
說完這些,抬眼看了英娥臉上並無半分留客之意,訕訕而出。喜燕扶著爾朱姝出了宮門,看著爾朱姝翻來覆去看著那塊木頭,“娘娘,仔細那木頭上的木刺傷了手,還是奴婢拿著吧。”
“你說她給本宮這塊爛木頭是何意?”
“奴婢就是一點瞎心思,想這木乃棺材之料,是不是讓賀拔將軍誓死護衛呢?”喜燕道。
爾朱姝哼了一聲,將木頭硬生生丟進喜燕懷中,回眼望了一眼嘉福殿,“本宮這個姑媽可不是凡人,誰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是讓賀拔勝良禽擇木而棲呢?”
“那娘娘還將木頭送出宮外麼?”喜燕等著爾朱姝的旨意。
爾朱姝昂首深吐一口氣,“立刻著人快馬加鞭送出去,不送,怎麼知道這兩人的心思。與其猜謎,不如他們解開了給咱們看,便是死,他們也知道是因為什麼死的。”
“娘娘果然英明,奴婢這就將這木頭讓賈樂送於王爺。”
“回來,著急忙慌地做什麼。”爾朱姝坐上鑾轎,手扶著簾門道,“本宮就該知道這年老之人腦筋最是愚鈍,這尋摸的人也這般不濟,半分收斂都無。這嘉福殿鬨出了欺主這樣事情,皇上應該知道的,不是麼。”
春燕狡黠一笑,“娘娘說的對,此人已然無用,留著也是個禍害,奴婢這就陪娘娘去太極殿,求皇上為咱們的那位娘娘做主。”
爾朱姝嘴角一抿,笑著道,“好,還是屬你最機靈,去吧,這個爛木頭讓春月送出便好。”
當日爾朱姝哭哭啼啼地將英娥在嘉福殿受惡奴刁難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元恭。元恭早知道英娥的遭遇,隻是裝作不知而已。當年因民間傳言元恭有天子之氣,他為了避禍住在龍花寺,八年不開口說話,也不與人交往。本以為可以保住一家性命,卻被人以此為由稟報元子攸,說元恭裝啞是心存反叛,內有謀劃。驚得元恭逃往上洛躲藏,卻難逃元子攸抓捕,數日便被押到洛陽囚禁,雖後查無實據釋放,但是他對元子攸心存不滿。所以也懶得理會元子攸的皇後過的好不好,今日爾朱姝告到禦前,他卻再不能裝傻,著大理寺問清了是鄭太妃買通了幺姐,為難英娥。一道聖旨問責,羞的鄭太妃心疾發作而終,月如追隨而去,也全了一個忠名。至於那個時運不濟的小侍衛,白白挨了一百板子還斷了子孫根。幺姐也按照爾朱姝的意思以糞便塞口,浸於一農家廁內糞壇之內,竟挨過了七日方死,屍身臭氣熏天,收屍之人都不願靠近,直接一把火,焚了那茅廁。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隻是天譴尚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