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能輸?”貝雷叫了起來,“你可是九星之子,你是蒼龍人的希望……”
“我不是任何人的希望,”方飛恨不得馬上隱身,“我希望一個人好好呆著。”
“你怎麼能這樣?”貝雷氣得小臉通紅,“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人。”
“現在明白也不晚。”方飛丟下一年生轉身就走。
剛出水道,就聽有人叫喊,蘇若蘭笑眯眯走過來“老夔跟我說,你決鬥輸給了皇秦,還讓我千萬不要告訴彆人。喏,除了你我可一個人都沒說。”
方飛回頭看向湖麵,忽見夔龍尾巴朝天,急匆匆鑽進湖底。
“說說你怎麼輸的,”蘇若蘭不依不饒,“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沒空,”方飛低頭快走,“我要去天淵館……”
“正巧我也去那兒,”蘇若蘭樂嗬嗬跟在旁邊,“咱們邊走邊說。”
“方飛!”四年級的勾穹追趕上來,“老夔龍跟我說,你決鬥……”
“輸給皇秦對不對?”方飛怒氣爆炸,“沒錯,我輸了,那又怎麼樣?”
“生什麼氣呀?”勾穹老大沒趣,“我就隨口問問。”
“小氣鬼,輸不起。”蘇若蘭抄著手揚長而去,扔下方飛一個人發愣。
“方飛,方飛,噗通噗通跳下水,”身後有人齊聲高唱,“方飛,方飛,就像一隻大烏龜。”
方飛不用回頭也能猜到唱歌的是誰,他撒開雙腿想要開溜,巫嫋嫋一夥早已衝了上來,把他圍在中間又跳又唱“方飛,方飛,噗通噗通跳下水;方飛,方飛,就像一隻大烏龜。”
“唱得對。”老夔龍在湖裡悶聲悶氣地插嘴,“當時就是這個樣……”
好容易擺脫白虎人的合唱團,方飛衝進天淵館,發現每個人都在衝他指指點點。通過老夔龍的大嘴巴,方飛敗北的消息野火燎原,不到半個時辰就燒遍了整個學宮。
男孩心煩意亂,掀起兜帽蓋住頭臉,躲開各種議論,一路摸到“變化區”,抽出一本《分身術速成》看了起來。他按照書裡的步驟凝神內視、釋放元氣、凝結分身……天青色的元氣在手心進進出出,留下一片混沌,始終無法變出人形。
練了半晌毫無進展,方飛灰心喪氣,無力地癱在椅子上——練不出分身,下次遇上皇秦還會輸得精光。
“聽說你輸了?”對麵傳來女孩的聲音,方飛抬眼一瞧,天素端然靜坐,身前攤開一本《煙靈與夢境——煙靈的深層意識》。
“你怎麼在這兒?”方飛的心情雪上加霜。
“輸給皇秦也不丟人。”天素的聲音忽又從左傳來,方飛懵懂掉頭,發現左邊也有一個天素,展開一幅符法古卷,低著頭逐字研讀。
“意料之中,”右邊有人接道,“你有幾斤幾兩,大家都很清楚。”
方飛歎了口氣,無奈地看向右邊的“天素”。女孩正在翻看兩尺厚的《妖怪大辭典》。
方飛被三個“天素”包了餃子,不由悻悻說道“有本事你跟他決鬥,他有兩個分身,還會水遁……”
“私下決鬥毫無意義,”這一次聲音來自後方,第四個“天素”抱著一疊書站在方飛身後,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我會在‘幻月舞會’打敗他,大大方方,堂堂正正。”
“是嗎?”方飛起身把書插回架子,“祝你好運。”
“你要參加舞會嗎?”抱書的“天素”霸占了他的座位,四個天素圍成一桌。
“不會。”方飛小聲嘀咕。
“算你識相,”四個“天素”衝他點頭,“人要有自知之明。”
方飛被挖苦得體無完膚,急匆匆返回寢室,直挺挺倒在床上,腦子裡似有無數個天素跑來跑去“她是故意的,她看見我在學習分身,故意在我麵前炫耀……”
“我聽說一件事,”呂品從上鋪冒出來,“你跟皇秦決鬥……”
“我輸了,”方飛悶吼一聲,“行了吧?”
“輸了也比我好,”呂品歎了口氣,“再不能通靈,我真不想活了。”
“嗐,”方飛挺身坐起,“呂品,你能變出分身嗎?”
“你問我?”呂品翻一個身,方飛身邊光芒閃動,同時出現兩個呂品,一左一右地把他夾在中間。
“噢,”方飛更加沮喪,“你能二分身?”
“假期裡練的。”三個呂品齊聲回答。
“怎樣才能練出分身?”方飛喃喃說道,“我嚴格按照書上的步驟,可是一點兒用也沒有。”
“這個嘛,”三個呂品同時撓頭,“我也不知道。”方飛瞠目結舌“那你怎麼變出來的?”
“狐神的本能,”呂品打個響指,“分身這種東西,我根本用不著學,所以也不知道怎麼教。”
“這樣嗎?”方飛躺回床上,望著呂品的分身滿心羨慕,“為什麼我一個都沒有?這也太不公平了。”
次日晚上,又到龍語課時間。呂品抖擻精神,兩眼圓睜,上課認真聽講,書寫一絲不苟,到了下課時分,又比方飛多寫了兩個字。
“這都是天意,”臨走之前,他拍了拍方飛的肩膀,“打掃乾淨一點兒喲!”
“你乾嗎這樣認真?”方飛不勝沮喪,“你就不能少寫兩個字?”
“我又不想打掃水殿。”呂品搖晃腦袋,曳著拖鞋走遠了。
“可惡!”方飛望著空曠的大殿發了一會兒呆,無可奈何地開始捉拿漏網的龍文。這一次字數更多,更狡猾更凶猛,上躥下跳動靜不小。方飛循聲搜捕,省了不少工夫,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這些小東西一掃而光。
大功告成,他站在講壇中央,望著九層桌椅,“水殿是把天機鎖”的念頭忽又沉渣泛起“如果真是天機鎖,那麼一定擁有密符。”
方飛閉眼冥想,忽覺手心一跳,白石版冒了出來,上麵閃現一道符咒“鑄靈台龍蛇縱橫。”
看見符咒,方飛先是驚喜,繼而又覺疑惑這道符不是密符的格式,並不包含“九重天”裡任何一個字符。如果這不是密符,隱書又為什麼讓它出現?
“寫一寫就知道。”腦子裡有一個小人兒拚命鼓動,方飛吸一口氣,對著虛空寫符念咒“鑄靈台龍蛇縱橫。”
符咒寫完,沉寂時許,腳底忽然微微抖動。方飛暗暗吃驚,低頭看去,講壇緩緩轉動,地麵順著太極圖的中線裂開,黑白雙魚銜尾遊動,之間出現一個圓孔,孔內黃光閃動,似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來。他驚疑不定,一步步退到講壇邊緣,但見圓孔擴大,裡麵機括重重,一如反複綻放的花蕾,“花瓣”四麵分開,露出淺黃色的“花蕊”。
“花蕊”徐徐抬升,很快超過講壇,當它停頓下來,卻是一張正方形的石台,高過一米,長寬一米五六,台麵光滑可鑒,布滿血紅色的細絲,橫平豎直,如同人體的血脈,構成數以百計的方格。圍繞這些方格,沿著石台邊緣分彆刻寫四道符咒,文字一模一樣,都是“天弈龍行”四個古篆。
這不是普通的石台,更像是一張寬大的棋盤。
“你都乾了什麼?”驚雷似的怒吼從上麵傳來,夔龍的怪臉占滿了穹頂,雙眼咄咄逼人,仿佛日月交輝,青鬱鬱的獨角凹凸不平,布滿了深刻曲折的螺旋狀花紋。
“不知道。”方飛伸手撫摸“棋盤”,光溜溜、涼沁沁,觸感十分舒服。
“馬上給我滾出水殿!”夔龍大吼大叫。
“閉嘴。”方飛心頭火起,“你這個多嘴多舌的老鬼。”
“什麼?”老夔龍暴跳如雷,湖水化為陣雨,“你敢罵我?”
“我說錯了嗎?”方飛不為所動,“誰把我輸掉的事捅出去的?”
“我就告訴了幾個人。”老夔龍氣焰大減,兩眼骨碌亂轉,“我讓他們不要告訴彆人……”
“他們告訴了所有人,”方飛指著老夔龍的鼻子,“你就是故意的。”
“不跟你說了,”夔龍訕訕遊開,“反正我提醒過了,出了事你自己負責。”
“出事?”方飛待要細問,老夔龍已經遊遠了。
棋盤上閃過一抹青光,忽然出現四個青金色的楷字,每一個字都端端正正地寫入血絲結成的方格“要下棋嗎?”
“下棋?”方飛愣了一下,“什麼棋?”
“龍文戰棋。”棋盤上不斷出現文字。
方飛望著字跡發了一會兒呆,喃喃說道“我不會下。”棋盤沉寂一下,前麵文字消失,後麵文字出現“不會下棋,為什麼召喚我?”
“你是誰?”方飛心跳加快,“你是隱身者嗎?”
“不,”棋盤上寫道,“我是支離邪。”
方飛張口結舌,半晌說道“開什麼玩笑?”
“沒錯,我開玩笑。”棋盤的書寫者仿佛在笑,“事實上,我是支離邪的棋盤,又稱道祖棋盤。”
“我懂了,”方飛鬆一口氣,“跟造化筆一樣。”
“造化筆?”棋盤沉寂一下,“我很久沒有見過它了。”
“可是……”方飛滿心疑問,“你為什麼出現?”
“不是你召喚我的嗎?”棋盤寫道。
“我沒有召喚你,”方飛字斟句酌,“我猜水殿是一把天機鎖,想要找出它的密符,結果卻見到了你。”
“你想開鎖?”棋盤飛快地寫道,“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水殿真是一把鎖?”方飛激動得渾身發抖。棋盤抹掉前文,繼續寫道“我可沒這麼說。”
“可你呆在鎖眼。”方飛審視四周,“你是水殿的中心。”
“不,”棋盤寫道“我的任務隻是下棋。”方飛心頭一動,生出一個驚人的念頭“如果我贏了呢?”
“你就能解開水殿的秘密,”棋盤沉寂了幾秒,“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為什麼?”方飛問道
“秘密不是都要揭開,”棋盤的字句讓人困惑,“有些秘密應該讓它永遠保持下去。”
“反正贏了你就行了吧?”方飛滿腦子都是解密的念頭,對棋盤的告誡置若罔聞。
“可以這麼說。”棋盤回答。
“好吧。”方飛轉身走下講壇,棋盤轟然鳴響,旋轉著沉了下去。
天淵館已經閉館,方飛無奈返回寢室。“道祖棋盤”給他帶來了更大的困擾,也讓他對水殿的秘密更加好奇。
寢室裡兩人都沒入睡,大個兒喵聲喵氣地在那兒學習貓鬼語。呂品無網可上,坐臥不安,他看見方飛神不守舍,隨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你知道龍文戰棋嗎?”方飛抬頭問。
“你也知道這個?”呂品驚訝地望著他。方飛精神一振,忙問“你會下?”
“我知道規則。”呂品扯過一張符紙,真身分身一起動筆,或橫或豎,很快畫出一麵棋盤,就跟“道祖棋盤”十分相似。
“棋子呢?”方飛好奇地看著棋盤。
“棋子?”呂品笑了起來,“你手裡不是?”
“我手裡?”方飛攤開雙手,迷惑地望著手心。
“笨蛋。”簡真一旁冷笑,“名叫龍文戰棋,棋子當然都是龍文。”
“準確來說,”呂品盯著方飛,“棋子就是你寫的龍文。”
“用龍文當棋子。”方飛迷惑不解,“龍文會亂跑亂動,還會……”
“還會吃掉同類,”呂品一邊說話,一邊圍繞棋盤寫下符咒,“天弈龍行,這道‘戰棋符’能把龍文困在棋盤上,迫使它們遵循規則,可要控製龍文取勝,還得看寫字人的本事。”他邊說邊寫,又在方格裡寫下三個楷字,光白工整,並不連貫,“下棋的第一步,對戰雙方各在棋盤上寫下六道符法定式,符咒不能重複,符字處於一條直線,每道定式寫三個字,彼此之間不能相連。”
“為什麼?”方飛問道。
“空出來的字符填寫龍文。”呂品回答。
“填字遊戲?這是填字遊戲,”方飛恍然大悟,興衝衝指著呂品寫出的字符,“這是‘霹靂符’的定式,差了七個字。”
“這七個字用龍文填寫。”呂品頓了頓,“你寫一個,我寫一個。”
方飛想了想,在定式空白處填寫一個“玄”字,呂品在他旁邊寫出一個“叱”字,後者突然發難,一口把“玄”字吞了下去,懶洋洋鳩占鵲巢,躺在“玄”字的空格裡悠然自得。
“怎麼回事?”方飛抬眼瞪向懶鬼。
“遊戲的第二步,”呂品說道,“用龍文吃掉對手的符字,占領他的空格,千方百計不讓他完成填字!”方飛心頭一動,衝口說道,“這挺像五子棋。”
“五子棋?”呂品怪道,“什麼東西?”
“簡單來說,”方飛衝著棋盤比劃,“五顆顏色相同的棋子連成一條直線,誰先連成五子就算誰贏。”
“有點兒像。”呂品指著棋盤上的定式,“如果你沒能阻止對手,讓他完成定式,定式就會固定下來,變成一座‘龍城’,對手的龍文不能攻擊和跨越‘龍城’,你則不受‘龍城’的限製,這是一種巨大的優勢,可以用來防守和進攻。”
“怎麼防守?怎麼進攻?”方飛興致盎然。
“根據規則,每一個回合,龍文前進的步數跟它吃掉的字數有關,初寫的龍文隻能前進一步,吃掉一個文字可以前進兩步,吃掉的字越多,前進步數就越多,一個龍文最多吃掉八個字,這樣的龍文被稱為‘龍王’,一個回合能走九步。一道複雜的定式大多超過十字,也就是說對手最強的‘龍王’,也要兩個回合才能繞過‘龍城’進攻你,你的龍文卻能輕易越過‘龍城’進攻對手。”
“怎麼樣才算贏?”方飛問道。
“填滿所有空格,”呂品咂嘴,“誰的字多誰贏!”
“聽起來好複雜。”方飛扶著腦袋,“我還是想不出怎麼贏?”
“下一局就知道了,”簡真一旁慫恿,“你倆不都會寫龍文嗎?”
“我們才剛入門……”方飛猶豫未決,呂品早已眉飛色舞“試一下又不會死,我們可以填寫最簡單的定式,隻用很少的龍文。”
方飛想了想,勉強答應“好吧……”心思卻飄到水殿,腦海裡呈現出“道祖棋盤”的樣子。
兩人挑選符咒,各自寫了六道,把空缺的符字譯成龍文寫入棋盤。呂品先手,方飛後手,你一筆,我一筆,寫了不到十個字,紙上的龍文突然失去控製,不按規則,縱橫亂爬,嗤嗤啦啦,把紙做的棋盤撕咬得一團粉碎。一個“光”字飛身跳起,咬住簡真的耳朵,痛得大個兒尖聲慘叫。
方飛手忙腳亂,寫出“幻墨消融符”,筆尖高速抖動,接連發出符光,把失控的龍文一一擊散。
“我流血了,”簡真受了池魚之殃,捂著耳朵大聲哀號,“你倆乾得好事!”
“怎麼回事?”方飛瞪著滿桌紙屑。
“我的‘戰棋符’不管用,”呂品悻悻說道,“要下‘龍文戰棋’,需要專門的棋盤,那種棋盤就是一個強大符法結界,能夠迫使龍文遵守下棋的規則。”
“你明明知道,還用一張破紙當棋盤?”大個兒衝著呂品大吼。
“怕什麼,”懶鬼的眼神能把人活活氣死,“反正龍文又不咬我。”
“棋盤能買到嗎?”方飛問道。
“能,”呂品回答,“貴的要命。”
“窮鬼就彆操那份心了,”簡真把怒火向方飛宣泄,“彆忘了,你還欠了蛛仙子的閻王債。”
“不關你的事。”方飛心在滴血,躺回床上兩眼朝天,心頭說不出的混亂。紛紜的思緒間,金黃色的棋盤隱隱浮現,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清晰起來。
整整一晚,“道祖棋盤”上的字句都在方飛腦中盤旋,讓他對水殿的秘密更加好奇——如果真是天機鎖,水殿到底鎖住了什麼?
龍語課隔日一上。前一日,方飛在天淵館呆了半晚,把“龍文戰棋”的書籍看了不少,次日上課,不出所料,課後打掃的任務又落到他身上。這一次他急不可耐,匆匆掃除龍文,來到講壇,寫出召喚符咒,一串轟響過後,“道祖棋盤”再次出現。
“下棋嗎?”不待方飛說話,棋盤上跳出一行字跡,字裡行間透出強烈的渴望。
方飛愣了一下“你很想下棋?”
“對,”棋盤飛快寫道,“我都閒了十萬年了。”
“十萬年?”方飛嚇了一跳,紫微十萬年,換成紅塵四十萬年,那時人類恐怕還沒出現。
“下棋,下棋,下棋……”棋盤不斷催促,字兒很快填滿方格。
“你怎麼知道我來跟你下棋?”方飛暗生警惕,對方實在太過殷勤。
“如果不下棋,你乾嗎又召喚我?”
“好吧,”方飛無奈承認,“可我還沒完全學會。”
“下幾盤就會了,”棋盤自信滿滿,“我來當你的老師。”
“還有一個問題,”方飛說道,“我們的元氣顏色……”
“都是青色嗎?”棋盤上的字跡悄然變成黑色,“這很簡單。”
方飛沒了借口,硬著頭皮說“你先來。”棋盤上應聲出現“空、溶、落’三個細黑小楷,彼此相距若乾空格,一字橫在棋盤上方,方飛望著字跡搜腸刮肚,半晌說道“雲屯化雨符?”
“對。”棋盤回答。方飛邊想邊寫,計算定式長度,挑出“暴烈風雷符”裡的?“明、震、電”?三個符字,豎著寫了一行,還沒收筆,棋盤上烏光連閃,忽又出現“暖、萬、春”三個字。
“晴日暖江碧流潤土萬物春生綠意星湧。”定式閃過腦海,方飛衝口而出,“春生草長符。”
“對!”棋盤字跡歡快,隱隱透出讚許。
雙方你來我往,很快寫完定式,棋盤率先動手,寫出龍文“霖”字,填上“雲屯化雨符”的空缺,方飛不敢直麵挑戰,反手寫出龍文“狂”字,填入“暴烈雷風符”,棋盤老不客氣,一個“掣”字落在“狂”字左側,兩個字針鋒相對,經過短暫廝殺,“狂”字慘被吞噬,掣字如同一顆釘子,紮入方飛的定式中間。
“龍文戰棋”既要考驗定式的記憶,也要考驗龍文的威力,還要考慮龍文的落點,形成局部優勢,強吃弱、多吃少,龍文吞噬同類越多,走得越快,戰力越強。如何運用這類棋子,也是棋手必須考慮的情況。
“道祖棋盤”誕生以來,對弈過的棋手不計其數,一連數盤殺得方飛落花流水,輸得一字不剩,望著棋盤上烏壓壓的龍文發呆。
好在棋盤信守承諾,一麵把小度者按在地上痛揍,一麵筆談不輟,當真做起老師,指點方飛如何書寫龍文,如何排兵布陣。輸了五六盤之後,方飛有所領悟,寫出的龍文也更具威力,一盤下來,勉強能有個文字存活。
“學得挺快,”棋盤諄諄善誘,從不吝惜讚譽之詞,“你比我想象的聰明。”
“你為什麼教我?”方飛滿腹疑惑,“萬一將來……”
“沒什麼萬一,你贏不了的,”棋盤無情地打破他的幻想,“我教你是為了找樂子,棋逢對手才有意思。”
方飛默不作聲,心裡卻憋足一口氣,每字必爭,寸土不讓,全副心力都傾注到棋盤上麵,儼然化身為一個個龍文,進退攻守、廝殺搏鬥,每一個文字遭到吞噬,他也感同身受,痛苦得要命。
又下幾盤,一局終了,存活的字兒達到十個。方飛興奮莫名,渾然不知疲倦,還要另開新局,忽聽上麵咚咚咚傳來鼓聲,抬眼望去,老夔龍一麵拍打肚皮,一麵瞪眼怒視“天快亮了,你還有完沒完?”
方飛應聲一驚,對棋盤說道“我要走了。”
“明晚再來。”棋盤戀戀不舍,“我在這兒等你。”
方飛衝出水殿,回到寢室,兩個室友還在呼呼大睡。他躺在床上毫無睡意,數不清的龍文在腦子裡狂歡起舞,那滋味苦樂交加,吃多了“不忘草”、“強心花”也不過如此
到了上課時間,終於來了睡意。方飛半昏半醒,壓根兒不知道上的什麼課,講課的道師是誰,至於講了什麼更是一無所知,其間打了兩個盹兒,夢裡也在水殿裡下棋……好容易熬過一天,晚飯過後,立刻衝到水殿,召出棋盤繼續棋局。
接下來的日子,方飛如中瘋魔,除了“龍文戰棋”,腦子裡再也容不下彆的東西。“羽化課”飛得亂七八糟,“飛天十勢”一勢也沒學會;“摶煉課”引發爆炸,周見龍狂吼著把他轟出了教室;“百草課”違規操作,“蠍尾花”紮了嘴巴,兩片嘴唇腫得像隻鴨子,巫嫋嫋拍了錄像,放到通靈網上,輕鬆獲得上億點擊;“天文課”心不在焉,從“鴻蒙之眼”失足掉落,要不是天素及時寫出“搬運符”,方飛幾乎活活摔死;最慘的還數“變化課”,狐青衣指示學生讓鼠蜥長出翅膀,方飛誤聽為“讓鼠蜥長在手上”,更離奇的是,他居然順利地完成了“任務”,狐青衣費了老大工夫,才把他跟鼠蜥分開,這件事傳遍了世界,成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話,水靈光每次做節目都要拎出來說一遍“九星之鼠,哦不,九星之子,嗬,人還是鼠,我也傻傻地分不清……”
好在棋藝進步飛快,短短十幾天光景,棋局終了,方飛存活的龍文增加到二十個。“道祖棋盤”也嘖嘖稱奇,方飛信心暴增,勢頭不減,存活的字數持續增長,向著三十一路狂奔。
更大的進步來自龍文,為了應付戰棋,方飛把課本裡的龍文寫得滾瓜爛熟。但為了留在水殿,他故意隱藏實力,每次測驗,總比呂品少寫兩個。懶鬼沾沾自喜,天皓白卻有所察覺,看向方飛的目光暗含深意。好在老道師淵深海默,從不多管閒事,下課以後就逍遙離開。
時間過得飛快。這天方飛又玩一個通宵,白天無精打采,“仙樂課”睡了半節,課堂測試胡寫亂畫,寫出的“樂章符”連他自己也不認識,課後走向鳳頭豎琴,心裡七上八下,做好了豎琴拒收的準備。
隊伍不斷減少,很快輪到方飛,他卷起符紙塞進“鳳凰”嘴巴,咕嘟一聲,鳳頭艱難地吞下,破天荒沒有吐出,嘎聲嘎氣地宣布“蒼龍方飛,二十分,噢,該死,你被邀請了。”
“邀請?”方飛一愣之間,鳳頭吐出一張請柬,接過一瞧,上麵寫道
“蒼龍方飛閣下
今晚酉時一刻,我在魁星閣舉辦生日晚宴,熱誠邀請你撥冗出席。
蒼龍寧柔然
某年某月某日
方飛不勝意外,但聽四周嘈雜議論,扭頭一看,遇上無數豔羨嫉恨的目光。他把請柬揣進兜裡,匆匆走出墨屋,心裡毫無喜悅可言。參加生日晚宴,意味著占去下棋的時間。
“嗐,”大個兒趕上來拍他肩膀,“你也拿到請柬了?”方飛聽出話中有話“‘也拿到’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簡真滿麵春風,“寧柔然邀請了所有的‘魁星獎’得主。”
“是嗎?”方飛悻悻問道,“你也要去?”
“難道你不去?”大個兒瞪著他就像看個傻子,“這可是榮譽,彆人求也求不來。”
“呂品呢?”方飛扭頭張望,正巧跟懶鬼拍麵撞上。
“不能不去,”呂品搖了搖頭,“我可不想把樂章符抄一百遍。”
“是嗎?”方飛無奈打消了缺席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