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一次,”“獅鷲”悶聲回答,“這是第二次。”
“你犯什麼罪?”
“關你屁事。”獅鷲斜眼瞅向方飛,“你知道天獄的囚犯最喜歡誰嗎?”方飛搖頭,獅鷲眯起兩隻蛇眼“叛道者。”
“胡扯,”簡真嚷嚷,“誰會喜歡這個?”
“你喜歡吃肉嗎?”獅鷲衝他眨眼。
“喜歡。”大個兒居然咽了一口唾沫。
“對囚犯來說,叛道者好比一塊上好的伯牛肉,”獅鷲盯著方飛舔了舔嘴唇,“他們會用各式各樣的法子來切割、烹飪,再高高興興地一口口吃掉。”
他口氣輕鬆,方飛卻是頭皮發炸,回頭看向四周,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無論囚犯守衛,全都眼神陰鬱。他渾身發冷,感受到所有的惡意——即便到了天獄,他也是道者的公敵。
“你是說……”大個兒抖索索問道,“他們會吃人?”
“打個比方,”獅鷲咧嘴一笑,“當然囉,天獄裡被人吃掉也不稀罕。”
簡真捂著臉大喘粗氣,呂品好奇地打量獅鷲“你在天獄被人欺負過嗎?”壯漢的臉沉了一下,冷冷說道“誰敢欺負我?那真是活膩煩了……”
“是嗎?”有人笑著說道“上一次惹惱了血河幫,跪在地上吃土的是誰啊?”
獅鷲怒血衝臉,回頭瞪向一個瘦高男子,那人四十出頭,麵皮乾巴巴緊貼顴骨,他瞥著獅鷲,深金色的眸子透著嘲諷。
“蠍尾狼,”獅鷲衝著瘦子怒喝,“你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蠍尾狼穩坐不動,“到了天獄,你就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
“放屁。”獅鷲衝向“蠍尾狼”,扯動手足鐐銬,當啷聲中,他摔倒在地,從頭到腳通紅發亮,“天獄禁錮符”從他的肌膚上湧現出來,明亮的符字宛如燃燒的火焰。獅鷲嘶聲慘叫,痛苦地蜷縮成團。蠍尾狼見他吃癟、裂開薄唇冷冷陰笑。
方飛低頭看看自己,想象肌膚下暗藏的符字,忽覺一陣說不出的惡寒。
“九星之子,”蠍尾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嗎?”
“命運?”方飛詫然抬頭,乾瘦男子衝他詭笑“你黃氣壓身,命犯太歲,玄相消沉,五行缺水,若無木德相濟,必為精金所傷。”
“什麼意思?”方飛聽得一頭霧水。
“你死定了,”蠍尾狼舔過薄唇,“天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老一套,”方飛沒好氣說道,“大家都這麼說。”
“我可不是大家,”蠍尾狼挺直腰板,“我是‘望氣士’,透過你的元氣,洞見你的未來。”
“是嗎?”方飛半信半疑,“你會算命?”
“對!”蠍尾狼攤開右手,“你的命運就像手掌的紋路,在我看來一清二楚……”
方飛望著那隻枯瘦的手掌,心裡忐忑不安,忽聽獅鷲嗬嗬冷笑,轉眼看去,壯漢符字褪去,艱難地爬回座位,方飛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我笑你真蠢,”獅鷲指著蠍尾狼,“你知道他犯的什麼罪嗎?”方飛茫然搖頭。
“詐騙罪,”獅鷲冷冷說道,“他以算命為由,騙了彆人三百萬。”方飛應聲一愣,回頭看去,蠍尾狼麵不改色,仿佛獅鷲在說彆人。
“不愧是騙子,臉皮真厚,”獅鷲嘖嘖連聲,“我說,蠍尾狼,你騙的錢去哪兒了?”
“花光了!”蠍尾狼回答。
“他們該判你死刑,”獅鷲恨恨說道,“送你去天獄太便宜了。”
“得了吧,”蠍尾狼好脾氣地說,“你搶劫一百次,也比不上我一句話賺得多。蠻力永遠比不過智力。”
“屁!”獅鷲咬牙發狠,“早晚我擰斷你細脖子,讓你知道什麼叫蠻力。”
“我詐騙沒錯,那是為了錢,”蠍尾狼狡黠地盯著方飛,“你有錢嗎?”
“沒有。”
“所以我騙你乾嗎?”
方飛瞪著對方“你沒騙我?”
“就算是個騙子,一輩子也要說兩句真話。”
“你真能預見未來?”方飛半信半疑,“我真的會死?”
蠍尾狼微微點頭,方飛不覺心神恍惚。呂品身子前傾,笑嘻嘻瞅著詐騙犯,“那你說說,他怎麼死的?”蠍尾狼瞟他一眼“我說過了。”
“是嗎?”呂品正想嘲諷兩句,腦子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葬身之地?”
“對,”蠍尾狼獰笑,“葬身之地。”
笑容從懶鬼臉上褪去,掉頭看向方飛,眼裡充滿憂慮。方飛見他神氣不對,忍不住問“葬身之地什麼意思?”
“說起來挺複雜,”呂品撓了撓頭,“到了天獄你就知道了。”
“為什麼要到天獄……”方飛話沒說完,一個人急匆匆闖入車艙,抹著汗說“趕上了,好險!”
來的是一個男子,三十出頭,麵容白淨,一身藍色套裝,拎著深棕色皮箱,因為趕路的關係,麵孔發紅,腦門見汗,他歪坐在車尾的軟椅上,向眾人投來和善的目光。
“文彥青,你乾嗎去了?”守衛頭目,一個兩鬢斑白的男道者不滿地看著新來的男子,“大家都在等你呢!”
“路上遇見一個病人,”文彥青歉然說道,“我不能看著不管。”
“文大夫還是老樣子,”蠍尾狼望著男子一臉諂笑,“總是這麼好心腸。”
“你認識我?”便裝男子驚訝地打量他,蠍尾狼賠笑說“上次您給我治過傷,我斷了四根肋骨……”
“還有這事兒?”文彥青撓撓頭,“你叫什麼來著?”不待蠍尾狼回答,他又擺了擺手,“算了,反正我也不感興趣。”
蠍尾狼臉色發青,悻悻縮了回去。文彥青自顧自打開皮箱,取出通靈鏡,高高興興地玩耍起來。
呂品盯著鏡子,活是見了魚的饞貓“為啥他能通靈?這可真不公平。”
“閉嘴,”獅鷲冷哼一聲,“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就是大夫嗎?”呂品隨口說道,“哪兒都有大夫。”
“他是獄醫,想在天獄裡活命,全看他的心情。”
“也沒那麼玄乎,我隻是履行職責,”文彥青放下鏡子,衝著懶鬼笑笑,“喏,你就是九星之子吧?”
“我不是!”懶鬼指向方飛,“他才是。”
“對,”文彥青一拍額頭,“哈,我老是記不住人……”他笑眯眯地看著呂品,“那麼你是誰?”
“呂品,”懶鬼大方回答,“白虎呂品。”
“你多大?”文彥青好奇地打量男孩。
“十四!”
“可憐,”獄醫嘖嘖連聲,“這麼小就進天獄。”
“你會關照我吧?”呂品打蛇隨棍上,準備套套近乎。
“沒問題,”文彥青摸了摸下巴,“隻要你活著走進獄醫室。”
“怎麼說?”呂品不解地問。
“我是醫生,隻管治病,”文彥青的臉上笑容消失,“至於獄醫室外麵的事,我一概不管不問。”
呂品忍不住看向方飛,兩人四目相遇,方飛歎了口氣,輕聲說“呂品,你不該來的。”
“得了吧,”呂品白他一眼,“我才不會放棄你。”方飛一愣“你說什麼?”
“我是個不可救藥的家夥,”呂品直視前方,小聲說道,“可你從未放棄過我。”
“你……”方飛的舌頭僵住了,心底湧起一股熱流,眼眶酸溜溜、濕乎乎,霎時間模糊了一片。
“真肉麻,”簡真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捏著脖子乾嚎,“你倆惡心死了!”
“住口!”守衛頭兒掉過頭,狠毒的目光讓大個兒打了個突,“車要開了,都給我老實一點兒……”
啪,艙門合攏,宛如皮肉生長,跟車身融合如一。跟著腳底一震,方飛的心也懸了起來。他看不見外麵的景象,可是根據穿越“三劫門”的經曆,衝霄車正以驚人的高速遠離地麵。加速度把他摁在座椅上麵,讓他呼吸困難、頭暈目眩,方飛轉眼望去,守衛們挨著文彥青坐了下來,緊緊攥住符筆,盯著車頭略顯緊張。
方飛也忍不住朝車頭看去,以前搭乘衝霄車,車頭與車身隔離,看不清如何駕駛,可是這輛囚車一眼看個通透,車頭無人駕駛,附近的艙壁浮現出繁密的符咒,忽隱忽現,五光十色,掀起潮水似的光波,順著艙壁向後流淌。
束縛消失了,失重的感覺洶湧撲來,每一個細胞都冉冉飄浮,方飛仿佛變成了一片羽毛,座椅的吸力綿綿傳來,與澎湃的升力達成一種奇妙的平衡。
“到哪兒了?”這念頭剛剛閃過,方飛的眼前豁然敞亮,車艙變成了淡淡的虛影,如同拉開幕布的舞台,廣漠的宇宙在他眼前無儘地展開。
“好好看看四周,明白自己在哪兒,”守衛頭目收起符筆,用輕蔑的目光掃視艙內的囚犯,“當你們明白自己的處境,就會斷絕一切僥幸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呆在天獄,乖乖地接受懲罰。你們罪孽深重,你們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可憐蟲……”
他長篇大論,意在警告,可是方飛充耳不聞,他被遠處的景象迷住了,那是一顆美麗的星球,孤零零懸在太空,異彩紛呈,引人入勝——
淺藍色的大海環抱起伏的陸地,海裡的島嶼大大小小、紅綠斑斕,如同灑落在布丁上的糖果,繽紛悅目,光亮怡人。海水的顏色從北到南由淺入深,深沉處宛如女孩的眼眸,清淺的地方卻像是雨後的晴空。西邊的亡靈海籠罩一股耐人尋味的晦暗,東邊的無情海卻像是一塊打磨光滑的玉石;極海的冰蓋在太陽下雪白耀眼,南溟島四麵凸起,居中微微凹陷,紋理來回縈繞,看上去就像太古神明留下的一枚指紋。
陸地的顏色更加繁複多變,縱橫跌宕的山脈仿佛洪荒龍蛇的遺蛻,安然自得地盤踞在原野溝壑之上,紫微樹蔥蔥蘢蘢,無處不在,好比紫色地毯,洋洋灑灑地繡滿了各色花紋金紅黃綠,青藍黑白,賞心悅目又誇張扭曲,仿佛國畫渲染,又如抽象畫派,其間的浮羽山清晰可見,如同一根手指僵硬地指向太空……
第一次看見紫微的全貌,方飛激動難耐,恨不得伸出雙手,把那顆瑰麗的圓球捧在掌心摩挲把玩。
衝霄車不斷遠離紫微,星球越來越小,太陽照射下,通體籠罩一曾淡紫色的光暈,仿佛深海魚龍吐出的水泡,透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虛幻。方飛看了時許,漸漸迷惑起來,鬨不清眼前的紫微是真是幻,也分不清自己身在現實世界還是無涯夢境。
他揉了揉臉,趕走迷思,再看車頭方向,宇宙幽深,幾顆寒星稀稀落落,如同灑落在天鵝絨上的細小水鑽。
比起紫微星球,這樣的景象太過乏味。方飛正要掉頭,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一個東西。
那東西藏在宇宙深處,就像隱藏在墨汁裡的章魚,隨著飛車逼近,顏色也從深黑變成了淺淡的灰色,一點一點地從蒼茫黑暗裡冒出頭來——
那是一個不太規則的球體,遠遠看去,如同長滿痤瘡的人臉,須發茂盛,抿嘴閉眼,眉頭緊緊蹙起,正在冥思苦想。可是“人臉”很快消失,巨大荒涼的星球從太空中湧現,如同一堵高牆擋住飛車的去路。
星球上沒有生命的跡象,也看不見江河湖海,隻有連成一片的荒漠丘山,可怕的死寂籠罩星體,儼然紫微的反麵,一生一死,遙遙相對。
方飛恍然有悟,看向守衛胸前的徽標,沒錯,眼前的星球被刻畫在徽標上麵,隻不過上麵的“人臉”更加鮮活——這是天獄的標記,這顆星球就是天獄的所在地。
飛車悄然變緩,數百點黑影離開天獄星,圓圓溜溜,又快又急,就像毛筆灑出的水珠,向著飛車高速飛來。
“人嗎?”方飛很快否定,因為“水珠”來得太快,瞬間接近車頭。仔細看去,“水珠”無水,而是灰褐色的固態球體,直徑超過一米,閃爍灰白冷光,停在前方一動不動,眼珠似的審視飛車。
衝霄車停了下來,押送的守衛紛紛起身,念念有詞,符筆上下揮舞,符字縈繞車身。圓球也在逼近,百米、十米、五米……望著圓球接近,方飛不覺緊張起來,猜想圓球是一種活物,擁有高超的智能和強大的力量,它們接近飛車也不是出於善意,因為守衛的樣子如臨大敵。
啪,圓球突然展開,變得扁平寬大,宛如數隻巨獸,牢牢抓住飛車,灰褐色的物質肆意流淌,覆蓋了每一寸車身。太空消失了,星辰沒了影子,神秘的物質嗡嗡作響,車艙不勝負荷,發出吱嘎嘎的哀鳴。
眾人正覺驚恐,灰色忽又褪去,太空和星辰成塊成片地展現出來,圓球離開了車身,靜悄悄地在四周飄浮。
守衛如釋重負,紛紛落座,兩眼盯著圓球,緊張揮之不去。
車頭符字流轉,衝霄車繼續前進,圓球跟在一旁寸步不離。
方飛望著圓球不勝困惑,這些球體從何而來,又受何人支使?思忖間,粗糙的地表闖入眼簾,星球上的山脈海拔較低,形勢不算險峻,棱角頗為圓滑,沒有環形的火山,也無隕石撞擊的坑洞,溝壑迂回曲折,並非深不可測,原野貌似平坦,可是仔細看來,散落了許多低淺的窪地。
飛車展開翅膀向下俯衝,方飛驚訝地發現,星球居然擁有大氣,衝霄車點燃了濃密的空氣,金色的翅膀摩擦氣流,灑下一溜溜明亮的火雨。
地麵的景物不斷放大,到了千米高空,飛車刹住勢頭,盤旋著落到地上。艙門徐徐洞開,守衛頭目下車巡察一周,回頭嚷嚷“行了。”
守衛聚在一起,經過車艙,邊走邊寫符咒,隨著符光閃動,囚犯的符鎖也跟座椅分離。
“下去!”守衛筆指犯人,車艙裡的氣氛驟然緊張,唯有文彥青拎起皮箱,一身輕鬆,笑嘻嘻揮手說“彆害怕,我保證,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他的話掃除了犯人的疑慮,作為二進宮的老鳥,獅鷲當先下車;天素跟隨在後,經過方飛身前,掉頭瞟他一眼,流露的殺氣讓他雙腿發冷。
囚犯魚貫下車,守衛跟在後麵,筆尖不曾離開犯人的要害。方飛倒數第二個下車,夾在呂品和簡真之間,大個兒落在最後,他滿腹冤屈,兩眼哭得又紅又腫,就連呼吸也透著沮喪,斷斷續續,呼呼嗤嗤,聽起來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地麵出乎意料的柔軟,不像沉實的泥土,倒像動物的血肉。這感覺似曾相識,方飛搜腸刮肚,忽然心念一閃,失聲叫道“息壤!這是息壤!”聲音又尖又高,寂靜中格外刺耳,眾人紛紛回頭,活是盯著一個白癡。
“嗐!方飛,”呂品在前麵小聲說,“你不知道天獄星的來曆嗎?”
“你知道?”方飛反問。
“這可是常識,”簡真在後麵悶聲說道,“你沒學過《紫微史》嗎?”
“學過,”方飛沒好氣說道,“書上沒說這事兒。”
呂品“噢”了一聲,說道“這段曆史是普通,不會出現在課本上,學宮裡學的都是高級貨。”
“對!”簡真接嘴,“這件事我在幼兒園就知道了。”
“什麼?”呂品驚詫地望著他,“你還上過幼兒園?”
“你什麼眼神?”簡真滿心彆扭,“我就不能上幼兒園?”
“沒什麼?”懶鬼歎一口氣,“我想象不出你小時候的樣子。”
“胡扯!”大個兒七竅生煙,“你生下來就是一隻臭狐狸。”
“吵什麼?”守衛筆尖一抖,一束電光正中簡真腰眼,電得大個兒死去活來。方飛想要相助,守衛衝他搖晃毛筆,嚇得小度者駐足不前。
“跟緊點兒,”守衛厲聲下令,“不要拖拖拉拉。”
方飛見簡真並無大礙,略微放下心來,回頭四顧,不見流水草木,也無飛禽走獸,灰褐色的息壤起起伏伏,一直延伸到天地儘頭。紫微星從地平線上嶄露頭角,活是鑲嵌寶石的花邊,太陽有些遙遠,蒼蒼黃黃的就像是黑紙上的畫兒。
囚犯的隊伍拉成一條長蛇,在荒原上蹣跚爬行,強烈的孤獨撲麵而來,方飛感覺這樣行走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發瘋。
“我們到底去哪兒?”他小聲問道。
“天獄!”呂品回答。方飛不由納悶“這兒不就是天獄嗎?”
“噢!”懶鬼看了看四周,“我也說不清。”
“離天獄遠著呢!”蠍尾狼就在呂品前麵,頭也不回地說道。
“乾嗎不直接在天獄降落?”呂品問道。
“為了提防犯人,”蠍尾狼咯咯尖笑,“有些家夥要在天獄裡呆一輩子,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鋌而走險?”
方飛回頭望去,衝霄車光芒流轉,正在冉冉飛升。那些圓球流連不去,跟著車身上升一程,衝霄車加速擺脫圓球,衝破大氣,變成一個明亮的光點。
“快走!”守衛嗬叱聲中,痛麻鑽進方飛的脊背,他蜷成一團,渾身電光亂躥,忽聽呼嘯聲從頭頂越過,抬頭一瞧,圓球如同成群的飛鳥,高速劃過天穹,消失在前方的丘陵後麵。
“那是什麼鬼東西?”方飛喃喃問道。
“盤古之虱,”蠍尾狼頓了頓,“盤古頭上的虱子。”
“盤古?”方飛更加糊塗。
“對呀,”呂品回頭一笑,“天獄星就是盤古,我們現在就站在土巨靈的腦袋上。”
“笨蛋,”簡真悶聲悶氣地挖苦,“你還不知道吧?息壤就是盤古的血肉,所以才會沒完沒了的生長。”
“慢著,”方飛叫道,“盤古怎麼會在天上?”
“你知道有史以來紫微最重要的事件是什麼嗎?”呂品問。
“道者和巨靈之間的戰爭?”
“對!支離邪帶領道者征服了六大巨靈,取得了對紫微的統治權。風巨靈和水巨靈逃入大海,木巨靈和金巨靈化身山巒,火巨靈被困在地心,剩下的土巨靈盤古,嘿,就被流放到這兒。”
“流放?”方飛環顧四周,為支離邪的大手筆感到震驚,他低頭看著腳下,“這兒的息壤怎麼沒有生長?”
“盤古陷入了永寂,”呂品嘖嘖說道,“支離邪乾的好事兒。”
“怎麼把祂弄到這兒來的?”方飛越發好奇。
“這是一個謎,”呂品豎起一根手指,“傳說支離邪把祂引到太空,利用寒冷降低了息壤的活力,從而製服了盤古。可我覺得這都是胡扯,真相肯定沒這麼簡單。”
“這裡一點兒也不冷。”方飛雙手抱胸,感受四周的溫度,這兒寂靜無風,不冷不熱,如果真是低溫讓盤古休眠,現在一定處於絕對零度。
進一步感知,此間空氣密度跟紫微相仿,引力也是旗鼓相當,方飛沒有任何失重的感覺。這是很荒謬的一件事,根據物理常識,沒有足夠的引力,星球無法保留大氣,天獄星比月球更小,卻有堪比紫微的引力和空氣。
方飛百思不解,隻好徹底認輸,這兒不是紅塵,物理法則無效,既然有可以自行生長的土壤,那麼擁有空氣的小行星也不足為奇。
放棄了思考,也就少了煩惱。方飛跟著隊伍蹣跚行走,緩慢接近“盤古之虱”隕落的山丘。
寂靜中傳來沙沙聲,伴隨一股淡淡的腥味兒。方飛心頭一緊,舉目眺望,荒原坦蕩蕩一無所有,可是隊伍停了下來,守衛頭目站立不動,一個勁兒地東張西望。
“出了什麼事?”簡真扭頭一看,殿後的守衛攥緊毛筆,兩眼死死盯著地麵,他越發好奇,忍不住問“你看什麼?”
“閉嘴!”守衛一聲低吼,簡真匆忙抿起嘴巴。
沙沙聲忽又消失,陷入詭異的寂靜,守衛頭目沉默片刻,嘎聲說道“走吧!”
他邁開大步,剛要向前,豁啦一聲,前方息壤裡躥出來一個東西,狀如蛟龍巨蟒,渾身灰白發青,通身沒有五官,鼓鼓囊囊,環節相連,如同一條放大千倍的蚯蚓。
隊伍裡響起驚叫,不待眾人反應,怪物衝出地表、居高臨下,圓乎乎、長溜溜,頭部活是攻城的撞木,凶狠地衝向守衛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