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姑娘沒再仔細瞧,她起了身,我被她攥在掌心裡也升高了許多。“正巧我丟了一方帕子,你這方便借我用兩天如何?”
心下一涼,我修為尚淺,離了東宸,可沒法自己變回原樣來。
隻聽東宸連忙道:“不妥不妥,這帕子乃貼身之物,旁的人瞧見了,我是有嘴也說不清。”
“這有什麼說不清的,你既然喚我一聲姑姑,這天上地下的,又有誰敢說你我的閒話。”姑娘嬉笑道,“再說了,不過是一方帕子罷了,倒叫你護著像個寶貝一般。莫不是哪位嬌滴滴的女仙娥繡給你,你舍不得給我罷?”
東宸聞言,嗤笑道“謔,姑姑好會打趣喔,笑煞晚輩了。”
那姑娘不以為然“你又不缺帕子,偏這一方帕子獨一無二了?”
“姑姑怕是看多了凡世的話本,看什麼都像是風花雪月。”東宸說著,瞧了眼姑娘的神色,冷不防忽然伸手。沒曾想這姑娘早有防備,朝後一傾,倒是誆的東宸沒留神地倒了下去。
姑娘莞爾一笑“借我用兩天,改日我親自送回蓬萊,如何?”說罷便將我揣進了袖裡。
東宸冷哼道“喲,那豈不還得勞煩姑姑跑一趟。”
姑娘道“不勞煩不勞煩。”說著,東宸的聲量便越發小了。
這姑娘袖裡滿是香甜味,再細細聞了聞,覺著像是桃兒的香甜。忽然想起方才姑娘同東宸的閒聊,確乎說起過什麼拾蟠桃。這姑娘,莫不是西王母的幺女起雲元君?
若當真是西王母的女兒,我豈不是得一路揣去那九霄雲宮?這可使不得,總得尋個法子才是。
正想著,一段編鐘響起,伴著剛起的風,宴席似是開了場了。
蟠桃盛宴在夫子的史課裡有也所描述。
隻是天宮等級規矩森嚴,若非有一定的品階,是沒有資格收到王母的請帖的。像夫子那般小仙,也是無緣得見,因此夫子對於蟠桃宴的講述,也隻是照本宣科,將史冊裡的那段文字一字不落給複述了一遍。
那節課,我恰巧聽得仔細,記得些許。譬如裡頭記載了一段王母需在開場先行哼唱的一段小調
“濃靄香中,水雲影裡,迥然人世難同。似玉皇金苑,寶錄仙宮。萬花開處神仙滿,儘笑語俱樂春風。蟠桃佳會,特離絳闕,來此相逢。”1出自《南曲九宮正始》是明末徐於室初輯,清初鈕少雅完成的戲曲音樂著作。此處為引用,特此說明。
便像是史冊裡對於素離長相的描寫有些失真,史冊裡對於蟠桃宴的有些記載,也出了偏差。史冊裡說,這一曲小調是由王母先唱,赴宴的仙人們則需順著這個調將後麵的十一曲都給唱完。而我今次所聞,王母卻是一聲不哼,赴宴的仙人們更是隻聊聊唱了半支便作罷了。
想來也不知為何,竟沒有一人出麵指出這史冊裡的偏差。
眾仙唱罷了小調,上了蟠桃,便也隻剩下飲酒聊天的環節了。起雲元君嘀咕了一句“好無聊。”便揣著我先行離席了。也不知她在哪裡落了腳,但是風起的挺大,還沒有章法,鼻子裡可以嗅到四麵八方刮來的氣味。
鼻尖忽然察覺出一絲熟悉的氣息,那氣息越發近了,聽得淡淡的嗓音響起“起雲?”
原是素離。我暗喜道,果然老天有眼,偏是要等到蟠桃宴快要落幕的時候,叫我遇上了一顆救命稻草。
我奮力挪動著自己這沒手沒腳的身子,想朝她的袖口挪去,忽然起雲一抬手,作了個揖,我又向後連連滑了好些距離。而我還未反應過來,起雲此時又一撤手,我便隻得不受控製地直直掉了出來。
我隻覺得自己下墜了許久,好一會才發覺自己是在半空中落下。直到我背脊觸到冰涼的水,才發現起雲原是坐在桃樹上,而我是從桃樹上的起雲的袖子裡,落到了瑤池水裡。
頭頂起雲“呀”了一聲,而素離距我稍近些,他一伸手,先行將我撈了起來,還順手使了個術,將我身上的水給化了去。
起雲一躍而下,道了聲謝,便伸手要來取我。我心裡暗呼道,可千萬使不得。素離倒像是瞧出了些什麼端倪,向後撤了一步。
素離將我撚在手裡,仔細端詳了一陣,而他這張麵白如玉的臉也近在咫尺。他一呼一吸間,有些微微的酒氣撲鼻而來,我竟也有些微醺。他啞然失笑“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東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