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多月後。
長安。
梨花雪,杏花雪,桃花雪,一半春休。
“客官,裡麵請。”
伴著醉仙居小二清脆響亮的吆喝聲,五個身穿褐色短衫,頭戴鬥笠,腰裡彆著硬邦邦家夥事的精壯漢子上了二樓,就近坐在一張可容六人吃飯的大桌旁。
小二趕緊提著茶壺與茶碗上來,麻利地在幾人麵前擺好,恭聲詢問吃點什麼。
眼角有痣的男子摘下鬥笠放到一邊,隨口報了幾個菜名,什麼蒸羊肉、燉牛腩、搞隻雞……再弄一壇酒,都是尋常武人行走江湖必點的硬貨。
不看衣著打扮,單聽這些人說話,就知道他們也是為楊公寶庫而來。
眉毛粗長的精瘦漢子看著剛才點菜的男子說道:“大哥,這楊公寶庫到底在不在長安?算起來距離消息出現也有一個多月了,怎麼時至今日,還沒人堪破寶藏所在?”
另一人說道:“這消息出來的也是奇怪,散布速度之快似是有人在後方推波助瀾,莫不是掩人耳目之舉?把一眾江湖人物引來長安,那人卻在背後偷偷挖掘楊公寶庫?”
“唔,老四所言不無道理。”
“非也,非也,雖然我們祁山派比不得慈航靜齋、陰癸派這樣的大勢力,但是在關內的消息渠道,也不是那些小門小幫能比的,就說李家,都不惜調動軍隊,漫山遍野地調查搜尋了,楊公寶庫在長安附近應該沒錯。”
“老五說得也有道理,李家比我們祁山派實力更加雄厚,如果情報為假,他們怎麼會做這許多安排?”
“大哥,萬一消息就是李家泄露出去的呢?”
“李家泄露的?他們圖什麼?”
老四往前提了提長凳,小聲說道:“把我們這些江湖人士一網打儘。”
此言一出,附近餐桌上三個衣襟繡有竹枝的男子表情驟變,似乎一下子緊張起來,而右側餐桌上一個二十五六歲模樣,身穿武服,外罩皮背心,足踏抓地虎靴,舉止和表情有些陰柔的異族男子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掰了掰脖子,發出哢哢輕響,驚得剛才說話的五個人齊回頭,四位小弟打量鄰桌扮相有異漢人的男子,被喊老大的那人卻把視線移至男子雙肩之後,望著一雙用鐵索連接,末端形同鷹爪的奇門兵器沉默不語。
“請。”
陰陰柔柔,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異族男舉杯相敬。
祁山派這群人不敢怠慢,老大忙以茶代酒,舉碗飲下,隨後給四位兄弟使個眼色,俱閉嘴凝神,不再多言。
此時的長安可不比以往,多少武林豪傑為楊公寶庫而來,說是藏龍臥虎並不為過,萬一因為說錯話,得罪了一些人,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雖然,追逐楊公寶庫本身就是一場冒險。
不過在沒見到楊公寶庫前就死掉,絕對是一件遺憾又悲傷的事。
而在距離祁山派五人兩個餐位,靠近窗戶的小桌上,一位身著青衫,頭戴小冠,腰懸琴型玉佩的年輕人拿起放在桌邊的扇子,點了點麵前喝空的酒杯。
對麵頭戴幃帽,身著白裙,右手邊放把長劍的女子有些不情願地端起酒壺,將酒杯斟了八分滿。
她倒不是不情願伺候他喝酒,因為這是一個女仆的本職工作,她不情願的是,工作做了,嘴巴也不能閒著。
“公子請用。”
“這是第幾次了?”
男子沒有端杯飲酒,拿著扇子敲了敲杯壁,一臉不悅。
“酒要斟滿,茶倒八分,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我……我錯了。”
白裙女子低頭認錯,忙起身去拿酒壺,準備把酒杯滿上,未想對麵折扇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我還說過,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同樣的錯誤連犯三回,說明你根本沒有把我的教誨放在心上,那按照柴家給下人製訂的規矩,你該怎麼做?”
“你!”
“嗯?”
白裙女子放在桌上的手攥了又攥,身子繃了又繃,幃帽下的紗布微晃兩下,最終離開坐凳,走到餐桌左邊,在眾目睽睽之下噗通跪倒。
“婢子錯了,請公子責罰。”
“起來吧,過錯暫記,此行結束後視你表現另行賞罰。”
“是。”
白裙女起身坐回長凳。
這一男一女自然不是彆人,正是不久前才達成主仆協定的楚平生和傅君瑜。
楊公寶庫的消息是他泄露出去的,如今群雄彙聚長安,那他這個始作俑者,豈能不湊一湊熱鬨,共襄盛舉?同時讓寇仲和徐子陵看看他新手的女仆,漂不漂亮,乖不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