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派五人對此麵無表情,異族打扮的陰柔男子挑眉輕笑,衣襟繡有竹枝的三個人隻是斜了身後兩眼便繼續喝酒低語了,倒是最裡麵角落的一男一女反應有些激烈。
那女子留一頭栗發,邊緣幾縷編成小辮,垂在耳後,中間部分如瀑布一樣鋪散開,還有她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瞳仁是棕色的,異域風情比前麵不男不女的異族男子還要濃烈。
她對麵坐著一個大胖子,穿著極寬大的袍子,一人占了兩個人的位置,兩手短粗,腦袋扁平,大肚渾圓,厚厚的嘴唇如同才從烤箱裡端出來的火山石烤腸。
此時女子已經站起來,臉上滿是忿色,不過又在胖子的和藹笑容與目光示意下慢慢坐回去,捉起杯子喝了口酒,偶爾狠狠地瞥一眼青衫公子哥兒的後背,看起來十分不爽他對婢女的虐待行為,也不過是礙於人在他鄉,不便出手教訓罷了。
她這壓下內心的情緒,選擇不出頭,但有人受不了,伴著踏,踏,踏,不緊不慢的上樓聲,樓梯口走出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公子,錦衣華服,劍眉星目,身材筆直勻稱,下巴蓄了些文雅的小胡子,手上拿一把繪有仕女納涼圖的紙扇,當真風流倜儻,溫文爾雅。
這人有空桌不坐,徑直走到同樣拿著折扇的楚平生麵前,拱手道:“這位兄台,方才登樓時聽到兄台斥責婢女不懂禮數,又令其當眾跪拜認錯,這等家規,是否過分了一些。”
“那不知以兄台之見,怎麼做才叫不過分?”
楚平生沒有動,連頭都沒抬,端起杯子,呲,一口飲儘傅君瑜剛剛斟滿的酒水。
“大凡姑娘,性格柔弱,情緒敏感,不比男子堅強。以鄙人之見,除非是無可原諒,不能紓緩解決的過錯,當回宅邸或無外人在場的環境嗬斥處罰,方為上策。”
“這個建議好,很好。”
唰。
楚平生甩開折扇,麵外的一側寫著一首詩,是曹操的《觀滄海》。
“但……關你屁事。”
後麵與胖子吃飯的異族女子眉頭緊皺,麵帶不悅,本來聽他說“建議好,很好”,認為他並非不可救藥之人,誰想接下來道出的問候語,讓她大為光火,感覺跟罵自己一般。
錦衣公子卻也不惱,依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說道:“是鄙人冒昧了。”
“當然。”
楚平生豪不客氣:“這裡是讓你吃飯的場地,不是讓你指指點點,多管閒事的所在。”
錦衣公子含笑拱手,轉身走向空桌,然而才出兩步忽然頓住腳步,回頭道:“瞧兄台的裝扮,家中必然富貴,此女既是下人使女,不知能否割愛?錢財方麵保證讓兄台滿意,如何?”
“嘖嘖嘖,真不愧是多情公子啊,看到漂亮的女人遭罪受辱,那真是感同身受,心疼至極。”
“咦。”候希白表情一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又一遍眼神裡有著一抹藏不住的桀驁的青衫客:“你認識我?”
“何止認識你。”楚平生嗬嗬一笑:“你身後餐桌旁的五位,乃是祁山派的人物,那邊衣襟繡著竹枝的三人來自竹花幫的風堂,前麵的異族公子,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武尊畢玄的二弟子拓跋玉……”
說到“祁山派”和“竹花幫”這兩個名字,當事人隻是神色微變,可是“拓跋玉”三字出口,原本自斟自飲的異族男子一把握住背在身後的飛爪,滿臉陰沉看過來。
而不管是祁山派、竹花幫,候希白,還是後麵餐桌的胖子和異族女子,俱表情驟變。
武尊畢玄的二弟子拓跋玉……
這豈不是說,DTZ也在覬覦楊公寶庫?
楚平生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後麵那個愛洗澡的胖子,乃是魔門八大高手之一,天蓮宗宗主安隆,他對麵的女子,想來便是西突厥高手雲帥的女兒蓮柔小姐了。”
這話說完,後麵二人同時站起,同拓跋玉一般表情,震驚地看著那個一語道破天機的家夥,心裡不由打鼓,自己明明不認識他,可他為什麼能夠道出自己的來曆?
傅君瑜是高麗刺客,對中原武林高手了解不多,卻也知道竹花幫在揚州一帶,祁山派在甘肅活動,武尊代表的DTZ在北邊,雲帥代表的西突厥在西邊,而魔門天蓮宗盤踞巴蜀之地。
這小小的醉仙居二樓,竟然囊括了來自天南地北的勢力角色,由此可見楊公寶庫在長安的消息攪起多大風雨。
候希白的臉已經不似剛才般輕鬆自然,變得極其凝重,因為從安隆、拓跋玉、蓮柔等人的表情看,青衫男子的判斷全對。
“兄台有如此眼力,必非常人,敢問尊姓大名?”
“采花公子,楚平生。”
采花公子?
楚平生?
這個名字……
候希白絞儘腦汁都沒在記憶裡翻出“楚平生”這個名字。
“哼,彆聽他胡扯,什麼采花公子楚平生,他分明是洛陽柴家那個柴紹。”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由樓梯口傳來,隻見一個年齡在二十出頭,身著灰色織錦長衫,眉骨高凸,精壯虎猛的男子帶著兩名神態倨傲的隨從登階而上,來到眾人麵前。
“因為事涉王世充謀反,被太皇太後一擼到底,柴紹,這打入冷宮的滋味兒不好受吧?說到底,你就是太皇太後養的一條狗,高興了賞根骨頭,不高興了就一腳踢出家門,真把自己當一號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