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妓?”
李茹回頭看看一臉恭順站在和尚背後的俏麗丫鬟,瞥了一眼自家男人,那貨好像啥都不知道,低頭猛吃,還給親愛的侄子夾了個豬蹄,問他米飯夠不夠,不夠二叔去給添飯,一副叔侄情深的樣子。
“許平誌!”
這一聲獅吼,驚得許平誌猛打激靈,自知躲不過去,呲牙媚笑,在心裡把許新年罵了個狗血淋頭。
是,這麼做確實可以揭開和尚虛偽淫亂的真實麵目,但這不孝子提他做什麼?這不是坑爹嗎?
“我不清楚,我沒聽見,你也知道,我睡覺死,彆說偏院的動靜,平時你踹我都踹不醒。”
李茹想了想,這話倒也不假。
“爹……”
許新年剛要把他聽牆根的事說出去,許平誌一瞪眼,衝他投來警告的目光,堂兄也在下麵踹了他的凳子一腳。
許七安想得更遠一些,萬一仨人逛窯子的事東窗事發,李茹或許不好意思跟和尚發火,最多敬而遠之,但對許家男丁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唉。”
便在這時,和尚重重地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小僧也隻能實話實說了。”
楚平生放下筷子,雙手撚著佛珠,臉上寶光流轉,表情莊嚴肅穆。
“諸位,實不相瞞,小僧前來大奉京城是為給愛人複仇的。”
“!!!!”
給愛人複仇?
許家人除了小吃貨全愣住了,許平誌與許七安相顧訝然。
和尚在許家住了半個多月,他們從未問過他來京城的目的。
“一年前,小僧由天域東行大奉苦行,年節時抵達京城,那一晚滿城花燈,遍地錦繡,街上人流如織,摩肩擦踵,她走得慢了些,被一個魯莽的小孩子撞倒,小僧伸手扶了一把,當她轉身向小僧道謝,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便無法自拔地墜入愛河。”
楚平生繼續說道:“那一夜,小僧將佛陀拋在腦海,與她遊燈會,猜燈謎,講述東行路上的趣事,相約三日後去飛雪坪放煙花,走一走西山的喜鵲橋……我們過了很快樂的一段日子,直到後來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大奉朝譽王之女。”
譽王之女?平陽郡主!
啪嗒。
許平誌攥在手裡的筷子掉在地上。
這事兒他知道,畢竟譽王就是因為這件事受到牽連,因為文官的指責,皇帝的責備憂悶而死,當時盛傳平陽郡主同一位和尚私奔了,那和尚……竟是開光?
“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那天平陽哭著找到小僧,講元景帝給她指定一門婚事,父王同意了。她問小僧有沒有膽量帶她離開京城,逃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小僧便回了一趟天龍寺,偷了門中可以隱藏氣息的法器,與她一起離開京城,然而中途出現意外,平陽被她信任的官員出賣,為免受辱吞簪自儘,小僧也被他們打到半死丟下懸崖。”
“天無絕人之路也好,佛祖眷顧也罷,懸崖下麵是一條河,水流將小僧衝到岸邊。本來以當時的情況必死無疑,未想大難不死果有福報,當時懸崖下有一位渡劫失敗,強壓傷勢的道門高人,聽罷小僧的經曆後毅然將一身修為渡入小僧體內,自身陽神補道,消散在這世間,隻可惜我乃佛門僧侶,無法全數吸收體內的道門力量,隻能佛道雙修,以此來煉化高人遺贈,獲得麵對強敵自保的能力,離開穀地,回到京城。”
“這雖然解決了缺乏力量報仇的問題,卻又帶來了新的困難,那位道門高人所修功法乃是天地人三宗裡的天宗功法,而天宗功法的特點是隨著修為提升,會漸漸失去情感,最終太上忘情,拋棄肉身,以元神補道,成為天道的一部分,就跟死了差不多,而破解這一難題的辦法便是掠奪人宗擁抱七情六欲而來的業火之力,穩定人性,避免被天道同化,這也是道門天人之爭的由來,同樣是天宗的聖子聖女不在山上清修,卻喜歡到人世曆練的原因。”
“小僧不想忘卻平陽,不想忘記仇恨,也不想襲擊掠奪人宗弟子的本源,那麼用來壓製天宗功法負麵影響的方法便是拋開佛門的清規戒律,效仿天宗聖子的做法。可能你們不知道天宗聖子李靈素的名字,如果去江湖上打聽打聽,應該能夠聽到一些他四處濫情,有無數姘頭的傳聞,試想道門天宗這種在世間極有威望的宗門,為何能夠容忍如此頑劣不堪的聖子?還不是因為都是被功法逼得,想要活下去,不在修煉過程中走火入魔,意識消散,便必須擁抱人欲,引業火焚身。”
“小僧不願如那李靈素一般禍害良家女子,故退而求其次,將浮香帶在身邊。她乃朝廷犯官之後,影梅小閣花魁,教坊司的搖錢樹。正常情況下無贖身可能,小僧這樣做,一來能解自身之困,二來……也是救她脫離苦海,待日後小僧完成複仇,便放她離開,還她自由。”
他的話講完了。
好長一席話,信息量極多。
許七安和許平誌麵麵相覷。
所有事都串起來了,和尚來京城,搶浮香,做淫僧,百無禁忌,幫他們對付周顯平,勇闖打更人衙門……
“大師,沒想到……你是一個如此專情又命苦的人。”李茹紅著眼恨聲說道:“這天殺的狗官,就應該碎屍萬段,丟去喂狗。”
許玲月又把凳子移了回去,一臉疼惜看著渾身散發愛的光輝的俊俏僧侶,感覺他的故事比話本裡那些身世坎坷,經曆曲折的男主角還男主角。
“大師,吃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她端起楚平生麵前的空碗,給他舀了半碗雞湯。
“對,對,吃飯,吃飯。”
李茹注意到吃完豬蹄又眼巴巴瞧著餐桌,想要卻不敢說話打破氛圍的吃貨女兒,發現盤子裡隻剩一個豬蹄了,便把許七安碗裡來不及吃的豬蹄夾到小吃貨碗裡,把盤子裡最後一個豬蹄夾給命運多舛的開光大師。
禦刀衛百戶和許家大郎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對望一眼悶頭扒飯。
隻有許新年想去夾菜,被李茹一筷子打翻,眼睛一瞪,嚇傻了,十息後默默端起半碗米飯,蹲到大廳門口,像個受氣包那樣望碗興歎。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會這樣!
他豁出一切揭露淫僧的醜惡麵目,結果卻是給了和尚一個展示自我,走入娘親和妹妹內心的機會,而他……反倒變成一個嘩眾取寵的小醜。
隻有浮香知道和尚在演戲,這家夥也忒能裝了,把許家人騙得團團轉,給自己立了個深情俏和尚的人設。
當然,她是不會拆穿謊言的,沒必要,她也不敢。
下午金鑼上門拿人,作為了解個中曲折的她,稍作思考便知道李玉郎急了,打算無視妖族、魁族和巫神教的利益,提早揭開恒慧這張牌。
和尚與打更人離開後她便去西城聯絡點密會盟友,結果等了許久不見李玉郎現身,最後教坊司郎中宋石去了,說什麼尚書大人被皇上喚去宮裡,商量桑泊祭奠的事,一時脫不開身,無法到聯絡點見她。
浮香又不是傻瓜,知道這是李玉郎的托辭,妖族在大奉京城的利益是隱藏身份,收集情報,自然不能把事情鬨大,跟宋石一個小小郎中又沒什麼好說的,便帶著不爽離開了。
誰想一出門便被開光大師堵在街上。
她還以為和尚去了打更人衙門,就算能夠活著離開,不死也得脫層皮,誰想他不僅毫發無損,還大大方方滿城逛,而且她搞不明白,和尚是怎麼知道她的行蹤的。
用開光大師的話說,身為私妓,主人沒說話便擅自行動該罰,但怎麼罰呢?他有一套獨特的體罰方式,叫S與M。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城郊找到那個完美複刻牢房設施的院子的,一番折騰下來,有一種要給他玩壞的感覺,直到天黑才放了她,並警告她晚飯表現好點,不然吃完晚飯繼續。
想她堂堂妖族長老……就算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但是那種精神上的恥辱感,斷不想再來一遍。
……
晚餐結束,許新年便被李茹趕出許家了,不見任何猶豫,沒有絲毫不舍。這份冷暴力寒透了許家二郎的心,揚天長歎,自比喪家之犬,在鄰裡街坊不解的目光中失魂落魄朝雲麓學院的方向走去。
許七安和許平誌擔心他的精神狀態,要去送,李茹拿著雞毛撣子站在門口,警告他們誰要敢動,以後就彆回來了,唬得叔侄二人一頭紮進屋裡不敢吭聲。
第二天,打更人方麵靜悄悄的,對於和尚大鬨衙門的事不做任何解釋,午後時分,東市口發生了一件叫人在意的事,一支由二十名工匠組成的隊伍進了許府,把偏院該修的修,不該修的也修,裡裡外外弄起。
李茹覺得自家爺們兒這次下血本了,看來平時小金庫沒少存錢,居然一口氣請了二十名工匠來幫開光大師修繕偏院,直至中午時分,許平誌帶著喝得醉醺醺的禦刀衛同僚各扛工具來修偏院,她才知道人根本不是丈夫請來的,仔細詢問之下才知道是一名打更人銀鑼請他們來此修房。
許平誌得知負責這件事的銀鑼就在前麵的方正茶館督工,跑去套近乎,結果非但沒有結下善緣,反而弄得李玉春很尷尬,畢竟院子是楊硯帶他來拆的,間隔一日又屁顛屁顛請人來修,打更人的臉都丟光了。
與此同時,魏淵召見了才被南宮倩柔修理過的許七安,這貨聲淚俱下控訴南宮金鑼打著操練他的旗號,將對開光和尚的仇恨轉移到他身上,要求退出打更人,回長樂縣衙門做捕手,如果魏淵不允,便回去拜開光和尚為師,勘破紅塵,參禪悟道去。
魏淵當然知道他是在演戲,但事已至此,也不好置之不理,便把人丟給楊硯,著其照看。
楊硯很開心,畢竟許七安在昨日的測試中拿了甲上。當然,因為這事兒,南宮倩柔把打小報告的許七安與跟他搶人的楊硯都恨上了。
就這樣,許七安兜兜轉轉,還是去了春風堂,同朱廣孝、宋庭風做了同僚,三人鬼混一段時間後,司天監的風水師褚采薇拉了他的壯丁,帶他到大黃山調查妖物襲擊村民一案,幾人經過實地調查,發現了隱藏在礦洞中的魁族戰士,一番廝殺後解決敵人,之後帶著情報回歸京城,將這件事上報給正在為城中大肆傳播的,說天域和尚大鬨打更人衙門,魏淵與十二金鑼束手無策,有損大奉威名的流言傷腦筋的魏淵。
由同僚口中聽到京城近況,得知朝廷內要求嚴辦和尚的呼聲越來越大,許七安有些幸災樂禍。
ps: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