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許玲音會揮舞著雙手跑出來抱大腿,因為“快快接駕”是和尚的暗號,證明他買了好吃的,後來李茹和許玲月也會從堂屋奔出,幫他拿禪杖,然而這次不一樣,幫他拿禪杖的人換成了許七安。
“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大師,這就過了啊,有句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許七安笑嘻嘻地道。
“不會是南宮倩柔又給你穿小鞋了吧?”
“那倒沒有,因為紫蓮的事,楊硯在前麵吸引了火力。”
魏淵派楊硯出去對付紫蓮,結果因為武器不順手的原因險些被百鬼陣困死,試想一向與他掐架的南宮倩柔怎麼可能放過諷刺奚落的好機會。
“說吧,什麼事?”
“來,上去談。”許七安瞥了瞥端著一盆僧衣出來的浮香,拉著楚平生上了房頂。
“昨天金蓮來找我了。”
“金蓮?”楚平生明知故問。
他做了個蒙眼投壺的動作,又拿出玉石小鏡:“我就說他當時為什麼非要把這東西給我,原來是想利用我解決紫蓮。”
“然後呢?”
“他邀請我加入天諦會,還說這東西一共有九個,除了我和他手裡的‘叁’號和‘玖’號小鏡,剩下的都在這個世界的天之驕子手裡。”
“那你把這件事告訴我是什麼目的?”
“大師,你知道得多,幫我參謀參謀,這天諦會到底能不能進?”
楚平生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低頭看向庭院,隻見許玲月從堂屋走出,以她習慣洗洗涮涮乾家務為由,接過花魁手裡幫他洗衣服的活兒。
“據我所知,金蓮組建天諦會的目的是為鏟除入魔的地宗道首。”
“地宗道首是幾品?”
“道門二品。”
“二品高手,那不是完犢子了?大師,你是幾品?”
“切……”
楚平生譏誚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弟弟……”
伴著親切的喊話,穿了件粉色長裙,使勁往年輕捯飭的李茹走出來,臂彎裡還挎著個菜籃子,“今天晚上吃什麼?我去東市買菜。”
“我都可以。”
那邊幫他洗僧衣的大女兒說道:“娘,買點菜心和熏魚吧。”
“怎麼?你饞熏魚了?”
“大前天爹買了半斤回來,大師一口氣吃了三塊,飯後我問過爹了,說是在東門裡九鮮居買的。”
“你自己想吃就說自己想吃……哼。”她瞪了閨女一眼,按按鬢角的紅花,衝屋頂坐的和尚美美一笑,扭著水蛇腰出門了。
許七安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楚平生繼續說道:“金蓮勸你加入天諦會,看中的是你背後的打更人。”
“大師的意思是,他想利用打更人幫他製衡地宗道首?”
“不錯。”
“這地宗究竟有多強?”
“如紫蓮這般修為的長老還有七個。”
“七個?”
許七安的表情有些難看,一個紫蓮就夠難纏了,再多加幾個的話,像他這種隻有煉氣境的小嘎嘣該怎麼活啊。
“……”
倆人又聊了一陣關於地宗和打更人的話題,由屋頂下來,這時李茹也買完菜從外麵回來,從鬢角貼的細汗看,竟是真的跑了一趟東門裡九鮮居。
“看,這是姐姐幫你買的熏魚,午後才出鍋的,你瞧這顏色,這香氣……”
“姐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李茹拍著提籃說道:“待會兒姐姐再幫你做道蝦仁湯,你每天練武消耗太大,營養必須跟上。”
許七安說道:“嬸嬸,我也每天練武,怎麼……”
“你也想提升夥食標準?那好辦,多交銀子,每月五兩。”
“憑什麼?這不公平。”
李茹白了他一眼,一扭一扭去後院了。
許七安望向楚平生。
“我是弟弟,你是侄子,差著輩兒了。”
許七安:“……”
……
與此同時,四方館。
禮部尚書李玉郎看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刑部尚書孫敏,嗤笑道:“用不用做到這般地步?”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小心一點無大錯。”刑部尚書落座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散朝的時候神神叨叨不肯說,邀我至此見麵詳談,究竟出了什麼事?”
“妖族來人了。”
“妖族?”
“沒錯,日前有妖族暗探聯係我,說是妖族長老清姬的先鋒官,要我將開光和尚的情況仔仔細細說於他聽。”
“妖族的人想收集和尚的情報,直接去問浮香不好嗎?她終日陪伴和尚,掌握的情報肯定比我們多。”
“妖族的人不是沒有嘗試聯絡浮香,但是派出的聯絡人員無一例外,全部消失無蹤,沒了音訊。其實不隻是妖族的人,我派去許宅附近的幾位探子同樣如此。”
“莫不是……都給開光殺了?”
“這我哪裡知道。而妖族方麵擔心浮香的安危,便派出清姬北上增援。”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以往打更人沒有察覺妖族在京城的布局是因為他們隱藏在暗中,都是小動作,從不搞大動靜,如今清姬來勢洶洶,肯定不會像夜姬那麼小心,萬一給打更人注意到,失手被擒,那我們王黨與妖族勾結出賣朝廷利益的事很可能會東窗事發。”
刑部尚書孫敏臉色微沉:“那怎麼辦?不能跟妖族的人好好談談嗎?”
“浮香隻有一個人,還是以教坊司花魁的名義在京城潛伏,如今妖族不僅派清姬北上,據我所知還有三品高手熊王及四品高手白猿,你覺得他們擺出如此陣仗,是準備跟我們好好合作嗎?”
“有監正在,他們還敢硬來不成?”
李玉郎說道:“如果你是監正,麵對佛妖二族的爭端,是選擇入局,還是置身事外?而且監正一向不參與大奉政治,魏淵已經察覺我們圖謀利用打更人的事實,一旦王黨與妖族結盟的事曝光,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狠狠參我們一本,屆時哪怕是王首輔,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孫敏說道:“那照你看來,如今我們該怎麼做?”
“既然無法利用打更人扳倒梁黨,就目前局勢看,將開光和尚就是恒慧的消息透露給平遠伯那群人是最好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逼梁黨的人動手?”
“沒錯,平遠伯嫡子和兵部尚書張奉的兒子殺了平陽,若知道恒慧沒死,且化名開光入京,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定要想儘一切辦法將其乾掉,如此一來,隻要梁黨失手,平陽郡主身死之事必然曝光,屆時我等再好好參上一本,梁黨末日不遠。而且梁黨與恒慧惡鬥,京城的水變渾,待清姬來到,就算搞出一些動靜也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這樣一來,我們的可操作空間就更多了。”
“是個好辦法。”
孫敏沉吟片刻說道:“其實……還可以把場麵搞得再大一點。”
“什麼意思?”
“桑泊湖下的東西。”
“你是想把齊黨也牽扯進來?”
“妖族為救那東西,同能夠弄到火藥炸毀永鎮山河廟的齊黨勾結,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既然妖族方麵打定主意要從幕後走到台前,我們幫他們救出那東西,他們幫我們構陷齊黨,不是應該的嗎?據聞開光和尚乃天域三品金剛,魏淵為了保護手下選擇避讓,妖族的人也能避讓嗎?既然三品熊王都出動了,便是存了取開光小命的心思,我們幫忙救出那東西,等於給他們又加一層乾掉對手的保險,說起來……妖族可是欠了我們天大的人情。”
李玉郎愣了一會兒,拍案道:“三管齊下?梁黨、齊黨、開光和尚都要死?孫尚書,要說急智,還得是你。”
孫敏微微一笑,十分受用李玉郎的馬屁。
“如此,把消息透露給平遠伯與張奉等人的事就有勞李尚書了,我要儘快將妖族北上的消息告知王首輔,告辭。”
“放心吧。”李玉郎點點頭:“孫尚書慢走。”
孫敏重新把自己包裹嚴實,推開靜室的門走出。
李玉郎坐下繼續喝茶,不知想到什麼,眯起眼睛,麵生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