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看起來不笨,真的!”他連忙退了兩步,以避開她射來的冷芒。
“你正經些!”她咬牙忍氣。
“我的意思是,等你當了我家的媳婦,就有數不儘的玉可以讓你把玩了,以後想睹物恩人兼流淚,不怕沒有東西可憑借…”
她張口愣了好久才有力氣響應他的無禮“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你家的媳婦!你瘋了!”
湛無拘猛然摀住心口,狀似悲痛地跌坐在椅子上,指控地瞅她“莫非這些日子以來,你隻是在玩弄我純真的感情?天啊,你這個殘忍的小東西…嗚…我命好苦呀!”按著,哀之至也,稽顙觸地無容的盛況就要出現了,全版學自昨日所見的喪家寡婦行止…
昨日不該放任他蹲在街口看人家出殯的,這家夥現學現賣的本事簡直教人吃不消。
當然,湛無拘不是對那些婚喪之禮有什麼大興致,實在是昨日那一戶人家的家屬哭得太過賣力,叩首趴地狂號得像天地為之變色也似,什麼禮節也不顧,有的隻有淒厲可以形容之。結果吸引了湛無拘這個愛看鮮事的大閒人就此蹲上兩個時辰,直到出殯的人馬遠去。
那時她看到他一臉意猶未儘的表情回來,就知道他頗有親身示範的躍躍欲試之打算。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她歎口氣,遠遠地坐在一邊,看他怎麼“改進”彆人的不足處。對於這個沒有章法、不講道理、不分輕重的怪人,她已學會不要浪費唇舌勸他遵行正常人該有的行為。明哲保身的方法是退得遠遠的,若有閒雜人等不小心闖進來,她至少可以撇清與他的關係,證明她是正常無辜的路人甲。
玉佩的事沒談完不打緊,客棧菜錢有多貴已無須討論,被夥計狗眼看人低的怨氣就此放過也無所謂。反正習慣了湛無拘人來瘋,並且隨時瘋的行為之後,什麼事叫“重要”〔麼叫“不重要”是沒個準則的,話題沒談出個結果更不是什麼要事。
她早已不那麼一板一眼地講求條理與結論;她很珍惜自己健康的身體,不想因為太常吐血而弄虛了身子。
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興高彩烈時,適時地發出一、兩句涼話警告…
“你隻剩這件衣服沒補丁。”她提醒。
湛無拘原本打算遵行《禮記.問喪》篇的內容來個披頭散發、丟鞋撕衣痛哭,才打算撕開領子,就被她的聲音製止住。
他低頭看了看今天穿的,果然是唯一一件沒補丁的衣服,當然下不了手去撕,因為姬向晚的表情看來像是不打算幫他補。
懊吧,放過。那他在地上滾來滾去總可以吧?
雖然這空間用來滾動稍嫌局促,但更可因此而展現他厲害的滾功;他一個後空翻就貼地滾將起來,繞著圓桌徑自滾得好樂,一點也無丟人現眼的自覺。
姬向晚向屋梁翻了個白眼。現下他又找新遊戲,不玩“問喪”的禮節,純粹隻是玩滾功了。
她決定離他更遠,拿起銀子就要下樓結帳,但一打開門,腳步卻沉滯地跨不出去。
“你彆丟下我,還沒給我一個交代哩。”連忙滾過來的湛無拘摟抱住她雙腿不放。
“放開,你這像什麼樣?”她扶住門板以穩住自己,還好廊道上看不到什麼人。“放開啦,我要下去會帳了。”
“不放!傍人看了才好,你就抵賴不掉了。”他努力仰起麵孔,似乎沒有改變姿勢的打算。
“我抵賴些什麼?從頭到尾都是你賴著我呢!”她低下身子要抓開他手,卻不能如願掙脫他的毛手。
湛無拘瞄到遠處似有人走過來,很識時務地不為難她。放開了雙手,卻不急著起身,仍兀自優閒地趴在地上,以雙手支頰,持續與她的話“對呀!迸人說賴久了,就是你的。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什麼鬼話!
“請問是哪一位古人說的?為何我沒聽過?”
“古人那麼多,我哪知道是誰?但既然我能說出這一句,表示古人真的有說過嘛,你何必斤斤計較?”他的表情好無辜可憐。
姬向晚決定不與他瞎扯下去,否則她一定會忍不住抓起門板猛敲他那顆思想奇怪的頭顱,以發泄她心中的無力感與挫敗。
“我要回去了,你自個留下來繼續玩吧!”
她才跨出門檻,正巧對麵的樓座也有人欲走出來,她不經意地看過去一眼,卻大受震撼地楞住,僵立於原地不能言語。
顯然對麵的一群人之中,也有相同反應之人。
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那方傳來為喜的嬌呼…
“大姊,我找得你好苦哇!”
※
大姊?
兩方等閒人士麵麵相覷,目光全落在姬向晚與一名頗具英氣的女子身上。
湛無拘緩緩起身,附在姬向晚耳畔悄問“她誰呀?你哪來年紀這麼大的妹子?”
姬向晚男裝的扮相在明眼人看來,並無法有太多的遮掩效果,她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出閨閣的稚嫩樣,純淨而矜持的眼、柔婉的麵容、嬌弱單薄的身形,怎麼看也絕不會是對麵那名俠女打扮的女子口中的“姊”字輩人物。年紀不符不說,長相與表現出的氣質就完全不同。那女子肯定年紀大於姬向晚。
“大姊,要不是堂哥告訴我,我隻怕還在太湖那邊瞎找呢。你快跟我回去吧,婆婆為你擔心得都病了。”英氣女子名叫秋冰心,是寒冰山莊的小姐,也是方首豪的妾室之一。江湖上人稱“蝴蝶俠女”因衣裙上永遠繡著一隻維妙維肖的彩蝶而得名。
姬向晚愣了好久才得以發出聲音響應“抱歉,你認錯人了,在下是男兒呀,不是姑娘的大姊。”她以為她已經麻木到無感無覺了,也已經調適好心情以平常心麵對以後要共夫的姊妹了…但,不夠!傍她再多的時間,她也永遠準備不好自己的平常心。
永遠也準備不好!
她隻想躲開這錐刺她心的一切,與無時無刻昭示她愛情失敗的人證。
倉皇得想逃離,但專程來找她的人怎會輕易放過她?
秋冰心閃身阻擋在她麵前。
“跟我回去吧!你的任性也該夠了。令尊令堂目前已趕至濟南作客,你不該讓婆婆難作人。”
“我說過我不認識你…”
“你還有另一個選擇。”冷冰冰的聲音忽地傳來,就見秋冰原並立在其堂妹身邊,以他慣有的半死不活聲調見解。
“堂哥,請彆讓事情更複雜好嗎?”秋冰心向來戒慎她這個為所欲為且難以測陰晴的大堂兄,連忙先下手為強地乞求他彆在這節骨眼攪局。
為了日後她在方家的地位,她務必帶回姬向晚,以博得婆婆的信任欣賞。得不到長妻的名頭,她至少要當掌實權的主母。首要就是讓準婆婆與未婚夫看到她的能力。因此她才馬不停蹄的出門找人,不似李韻萍與羅嬈君那二人一般忙著討好準婆婆來爭寵。
“你可以選擇不與另外三人共侍一夫。”秋冰原不理會堂妹的哀求,徑自灼然地緊盯著姬向晚看。
湛無拘閒閒地走上前,加入討論道“你們不必在那邊眉來眼去了,小姬哪會降格去同人共事一夫?她會嫁入我湛家門,你們彆費心了。對不對,小姬?”
姬向晚直覺地退一步躲在湛無拘身後,她不想麵對這些人,不喜歡他們各有心思的算計;也許秋冰心是善意的,但她無法理智的麵對。
她隻想與這些人離得遠遠的,不要有任何交集。紛亂的心思使她無力注意湛無拘說了什麼引人側目的話,因此當秋冰心抽氣地指責她時,她隻能莫名以對。
“你怎麼可以對相公不貞?大姊,你真是令人心寒!你回答我,這人說的是真的嗎?”秋冰心發指著兩人全無男女之防的行為。
湛無拘乾脆以更大膽的動作來娛嘉賓視聽。
“她休掉濫情的前未婚夫犯了哪條罪狀?”
“一馬不雙鞍,貞女不二夫,這…”秋冰心厲聲指控,不敢相信夫君口中的貞嫻表妹會做出這種逆天大罪。但她的怒氣沒機會發完,便教湛無拘打斷。
“得了,你懂婦德,且自稱為馬,我個人是沒意見啦,反正你挺有馬相的,形容起來也不突兀。但不要因為讀過幾本書就賣起來了,聽來怪異得緊。還有,我一向見不得彆人在我眼前張狂,更不許招惹我的小娘子,因為那是我才有的權利。”他掏掏耳朵,看了下杵在周圍的十數人陣仗,原本有十足的玩興的,但小姬蒼白的表情令他掛心,隻好忍痛放過這些人了。
沒關係,山水有相逢,總會有機會的。
他抱著姬向晚,向上拔身而起,一點愧疚也沒地對下方張口結舌的店小二道“跑堂的,兩間樓座的帳一起會,向他們要便是。彆說我們賴帳哦。”這些人攪壞了小姬的心情,當然得付出一些代價。反正他們看起來凱得很,像是很渴望替人付款,他也就不客氣了。
他的離去自然會遇到阻力,首先秋冰心就不放過他“將人留下!”她亦拉身而起,並打出袖箭。
湛無拘左手一探,收納了八支小鏢。他瞄了一下,是白鐵打造的鏢身,尾端裝飾著琉璃蝴蝶,蝶身各錄一顆真珠。
“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嘖!憊你。”分解出八顆珍珠再不輕不重地打落了秋冰心;鐵鏢則打向秋冰原,正好阻住了他欲飛身上來奪人的最佳時間。
等到秋冰原擋下暗器,飛縱上屋脊欲尋人時,哪還見得到人影?
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聲後,他手中的鐵鏢化為粉末飛散在揚起的春風中。
“堂哥,你為何放過那小子,任他將人帶走?”秋冰心不認為堂哥的功力會奈何不了那個看來古怪至極的小子。
秋冰原冷笑了聲“那不正好?遲早會有人知道她不守婦道,你便可安心穩坐正室之位。”
“小妹從未做如是想。”她怒陳。
一名黃衣女子走近好友,忍不住問道“那男子是誰呢?看來武功不弱,在江湖上想必是有些名頭吧?”她叫紀香香,是揚州首富紀平的愛女,曾在秋家學藝,與秋冰心結為閨中密友。雖不入江湖,卻極崇拜江湖聞人俠少。一雙美目揪著有一張寒冰俊容的秋冰原,企望得到更多的注目。
秋冰心搖頭“名不見經傳的地痞罷了。我真不敢相信大姊有了夫君那麼好的丈夫了,還甘願淪落在那種粗俗人身邊?這下子我要怎麼向婆婆交代呢?”
秋冰原冷淡撇了眼,不再言語,衣袖一甩,縱身向另一片屋宇上幾個起落,已不複見身影。
秋冰心連忙飛上屋脊,也追不上人了。
“真是的!我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是他妹子,怎地也不幫我,隻會攪和。”
紀香香嬌聲道“這是江湖俠少的氣勢嘛,如果他不冰冷,就枉為寒冰山莊的主人了。”
“不管了,我現在隻管姬向晚的事。她德行有無汙點我不管,一定得押她回濟南。”
“隻要她在揚州,就逃不出我紀家的眼皮下,彆擔心。她長得不如何嘛,平凡得緊,怎地可以令大俠方首豪真心以對?看起來小家子氣、見不得場麵。”紀香香嗤哼了聲。身為美人,一向不輕易讚美其它女色,何況她真的不覺得她美。
秋冰心聞言一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豪哥重情至性,不以女色為重。還沒見過她之前也誤以為她有多美哩,見過之後就放心了。她不足為懼。”
“所以你同意由她當正室?”
“本來是,但今日看她婦德不守,與男人勾搭,怎麼說我也不能由著她辱沒方家先祖,教豪哥臉上無光。我現下就是煩惱要怎麼周延這件事。”秋冰心正色地說著,對姬向晚的失德行止是既暗喜,也含怒又藏憂。
紀香香挽著她好友的手往外走,嘻笑道“未來的方家主母,你真是能者多勞呀!小妹受教了。但願日後也能嫁與英俊俠少,擔起主母之職,那有多神氣呀。”
“傻妹妹,英俊俠少易招女禍,與彆人共夫可不好受,有得亦有失呀。”
“我會學姊姊當個冷靜聰明的主母,教彆的女人不敢搶我的鋒頭,讓丈夫成日隻看著我、寵愛我,讓彆的小妾隻能當不見天日的小澳子,在我妊娠前後代我服侍夫婿即可,其它時日休想來爭寵…”
笑聲漸遠,終至再無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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