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_玻璃娃娃_思兔閱讀 

第四章(1 / 2)

玻璃娃娃!

汪夢婷到過日本幾次,但都是走馬看花;隻有高中時和幾個同學一起拜訪北海道,算是唯一一次認真欣賞日本的景物。\\qВ5

她一直渴望有機會好好認識日本,所以才安排了這個蜜月行程。而且,她決定探訪比較不一樣的地方。

首先是古城高山。

季海平在得知她第一站想去的地方時,眉尖微微一蹙。

汪夢婷注意到他的猶豫,“你不喜歡那裡嗎?”

“並非不喜歡。”他搖搖頭,駕駛著租來的車子,“隻是奇怪你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

“我想看看不一樣的地方。高山的街道和下呂的溫泉,據說都值得一遊。”她微笑著。“的確。”他微微頷首,沒再表示什麼。

“你一定常來日本吧?”

“不常。”

他略顯抑鬱的語氣令汪夢婷禁不住瞥他一眼,但他神情平靜如常。

他不喜歡日本嗎?她應該先問過他的意見再決定蜜月行程的。

汪夢婷懊悔著,不自覺的沉默下來。

季海平注意到她的沉靜,“怎麼了?”

這該是她問他的話啊!

汪夢婷考慮著如何響應,他卻主動化解了她的為難。

“彆擔心,我並不排斥日本。旅行最重要的不是地點,而是同伴。”他偏過頭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我相信你會是一個最好的伴侶。”

他語帶雙關的話讓她的臉龐浮上一抹嫣紅,但心情也因此恢複輕鬆。

她涵覽著窗外的景色,“好象要下雪了。”方才在名古屋機場時,天空還是一片蔚藍呢。

“對這裡的冬季而言,雪是不可或缺的妝點。”

“沒錯。我曾在北海道觀賞冰雕,在漫天風雪下,那些冰雕反倒栩栩如生。”

汪夢婷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出窗外承接飄落的細雪,微仰的臉龐煥發著愉悅。

日本的冬季,在北海道與本州各有一番風情。

在北海道賞雪時,雪是一片片的結晶體,恍若棉花扯絮般翻舞飄落於人身上。

但岐埠縣的雪卻是濕冷的,一碰到人體便溶化。

不知怎地,在名古屋機場看似晴朗的天空,到了高山市卻灰蒙蒙的,飄著像雨絲般的細雪。

這樣的下雪天,若是一個人走在橫跨宮川的紅色中橋上,恐怕會有道不儘的寂寞孤獨吧。但是此刻,季海平優閒和緩的步伐卻讓汪夢婷有一股奇特的祥和感。

她望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麵,不知不覺地吟起一首詩——

“lethaveterlovhattheheart,

aybeeaceandreadyartake,

ofthesloleasuresrgishtohurry,

orthatsurharshlyouldaake,

andletfalartand,ogrdlyearly,

thehiteskshakenlikeahitesnofke。”

吟罷詩後,她像還未回神,微仰起頭凝望天際。

那般幽微而遙遠的神情,讓季海平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挪開;好半晌,他才輕聲低語,“你吟起詩來很有韻味。”

汪夢婷驀然回神,望向他的眸光帶著迷惑。

“怎麼了?”

“我不知道。”她心弦極度震蕩。

為什麼她竟會在他陪在身旁時吟起這首詩?

這首詩珍妮絲的“terlove”,歌頌的是男女情愛。

與其要春天般匆忙的愛,或夏日般焦躁的情,毋寧擁有像冬季般徐悠之戀。

這是珍妮絲想傳達的意念。但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首情詩呢?“很抱歉我對英詩沒什麼研究,”季海平語聲和緩,微微帶著自嘲,“你可以解釋一下方才那首詩嗎?”

“不行!”她直覺地尖聲拒絕。

他嚇了一跳。

“對不起,”汪夢婷做個深呼吸,為自己激烈的反應道歉,“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就連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為何如此激動!

“我明白。”倒是季海平主動為她的行為解釋,“詩詞的意義要由人自行體會,真要解釋起來就失去原味了。”

“對呀,”她鬆了一口氣,“正是如此。”

他微微一笑,在橋的正中央停下,俯瞰黑色的水麵,“如果是春天來這裡,就會清清楚楚地看到溪裡優遊的鯉魚,還有兩岸盛開的櫻花映照在水麵的倒影。”

汪夢婷一怔,“你來過這兒?”

他回頭望她,黑眸深幽,“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以為你不會有時間來這種鄉下地方遊玩。”

“的確,那次的經曆是畢生難得的。”季海平眉峰微蹙,彷佛被某種不甚愉悅的記憶糾纏。

汪夢婷沒注意到他略顯奇異的神情,“聽起來很棒。看樣子我們在這個季節來高山,並不是明智的抉擇。”她微微歎息。

季海平搖搖頭,“不,能夠看到這裡的另一番風貌也是值得欣喜的事。看這兩岸被冬雪覆蓋的櫻樹,看豔紅的欄杆妝點上雪白,看清澈的溪水轉成墨深……”他一邊說著一邊比著四周,“如果我們不是在這個季節來,就欣賞不到這樣的景致了。”汪夢婷的心中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感動。

“為什麼你看待事情的方式總是如此包容?”她感歎著,“我一個學文學的人竟及不上你。”

“我隻是嘗試用各種角度來看同一件事罷了。”對她的讚歎,他不以為然。

如果他其有她所說的包容態度,那也並非與生俱來的,而是在三十年的人生中體悟到的哲學。

因為有太多事情無法依著他想要的方式進行,所以他學會了用不一樣的眼光去看待原本討厭的事物;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格特質,隻是一種逃避、一種不得不然的無奈。

其實,就連來日本,他都是帶著點無奈的。

他沒有料到世上這麼多的國家,這麼多的蜜月聖地,汪夢婷竟獨獨挑了日本。

如果可以,他但願永遠不必來到這個國家,尤其是這個距京都不過幾小時車程的地方。

但他沒有拒絕她的安排。

如果她最想去的地方不是美國,不是歐洲,而是這距台灣最近的日本,那他們就來日本。

到北海道也好,到高山、下呂也行,即使她想造訪京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陪著她去。

在她決定嫁給他的那一天,他就決定好好寵她。隻要她要求,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她,何況隻不過是到日本度蜜月而已。

這樣的信念在兩天後她要求遊賞京都時依舊沒有動搖。

“下一站是京都?”當季海平聽到汪夢婷清柔的嗓音愉悅地宣怖時,心緒略感沉重。“是啊,我一直想去那裡。”她笑得像早春第一朵盛開的花,“去看看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去看看永觀堂庭園,去看看琵琶湖。”

“不愧是學文學的,也難怪你抵擋不了京都古城的魅力。”他回她一抹微笑,硬將浮現腦海的不愉快記憶推回心底最深處。

“你不想去看看嗎?”汪夢婷直率地看著他,驀地,某種念頭捉住了她,“我差點忘了,你是半個日本人啊!你的母親不就出身於京都世家嗎?”

他唇邊的微笑消失,“我並沒有日本血統。”

“沒有?”

他沉吟半晌,“杉本惠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原來她……”

杉本惠那帶著怨恨的眼神飄過江夢婷的腦海,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了。

“是你的繼母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你父親續弦?”

“不,她是父親的元配。”

“那你的母親是——”話一問出口,汪夢婷便後悔了。她不應該探問如此私人的事情,她有預感,這對他而言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或許他不願提起,但她是他的妻子,難道她不應該了解這些嗎?

季海平的反應卻出奇的平靜,“是我父親的秘書,也是。”

“你的弟弟海奇呢?”

“我們同父異母。”

竟然比元配先生先一個兒子。

汪夢婷可以理解杉本惠的難堪,對她們這種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而言,自尊往往勝於一切。如果自己真心所愛的夫婿另結新歡,這樣的難堪就更不可忍受。

所以杉本惠恨季海平——那他呢?

她望向麵無表情的季海平,從小在不受歡迎的環境下長大,他的內心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想法?

“好,那我們不去京都了,”她故做輕鬆,“直接到伊勢吧,據說伊勢神宮同樣古意盎然。”

季海平有些訝異,“為什麼不去京都?你不是一直想去的嗎?”

汪夢婷斂眸沉思了一會兒,終於坦然凝睇他,“你不想去京都吧?如果你不想去,我們就不去。”

她溫柔的語調讓他微微失神,有半秒的時間,他以為自己瞥見了長在她身上的一對羽翼。

“不,我想去。”他微微仰頭,凝望鉛灰色的天空,“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

“你不必告訴我的。”

他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溫柔的凝睇著他,在那一刻,她懂了他想與人分享過往的渴望。

她輕輕點頭。

於是,當他們倚著金閣寺古色古香的欄杆,眺望著前方覆上一層雪白的山頭時,他幽幽地開始敘述。

“小時候,我曾經和我親生母親一起來過京都。”

她略感訝異,“什麼時候?”

“大概八、九歲的時候吧。”“你的母親為什麼要帶你到這裡來呢?”

“那個時候,大媽發現了母親與我的存在,一怒之下,帶著海奇回到京都的娘家。”季海平直直凝望著前方,思緒飄回了二十年前。

“海平,爸爸的妻子生氣了,我們必須去跟她道歉。”母親對他這樣說道。

“為什麼?我們又沒有做錯事。”他無法理解母親的決定。

母親長長歎了一口氣,清秀的臉龐帶著濃濃的倦意,“我們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

“為什麼?媽媽不該和爸爸在一起嗎?海平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嗎?”他覺得委屈。在學校,他總因為沒有父親而被嘲弄為私生子;不論他平時舉止多麼謙和、對同學多麼友善,他們還是會嘲笑他。

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隻因為父親沒有與母親結婚,他就不配得到他人的尊重嗎?

他跟著母親來到了京都,上杉本家求見杉本惠。

杉本惠毫不掩飾對他們母子倆的輕蔑與憎恨,當時年紀還小的他在承接她冰冷凍人的眼神時,禁不住微微的顫抖。

他並不曉得當天母親究竟和父親的妻子談了些什麼,因為當她們兩個談話時,他被杉本家的傭人帶到了主屋旁一座精致的日式庭園裡。

正當他一個人在廣大的庭園裡無聊地遊晃時,一個大約比他小三歲的男孩主動迎向他。

“你是季海平。”那個穿著質地良好的服裝、頭發卻淩亂無比的小男孩直直盯住他,控訴般地說道。

他一愣,望著對方與自己有些神似的五官,“是。”

“你不像是個壞小孩。”小男孩直率地宣布,“媽媽說你是個壞小孩。”他恍然大悟,“你是李海奇?”

“對。”李海奇點頭,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毫不客氣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我以為你頭上會有兩隻角,像怪物一樣,可是你看起來跟我沒什麼不一樣嘛。”

季海平忍不住發噱,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十足像個小孩。

李海奇瞪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忽然自地上撿起一塊石子,用力往庭園中的池塘裡一,濺起一陣白色水花。

“可是你一定是壞蛋沒錯,因為你讓我媽媽每天都哭。”

季海平呆住了,“你的媽媽……每天都哭?”他以為隻有自己的母親傷心,沒想到爸爸的妻子似乎也不開心。

季海奇用力點頭,“對,媽媽說都是因為你和媽的關係,爸爸才會不疼我們。”

季海平皺眉,“爸爸對你們不好嗎?”

“爸爸常常跟媽媽吵架,也討厭我。”

“為什麼討厭你?”

“因為我喜歡跟家庭老師搗蛋。”

“為什麼?你不喜歡家庭老師嗎?”

“為什麼要喜歡?他們又不是真的喜歡我。”季海奇乖戾地喊,“隻是因為我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才對我好。”

“當有錢人家的小孩有什麼不好嗎?”

“有什麼好?每個人表麵上對我好,假裝喜歡我,其實背後都說我是個討人厭的小鬼。”季海奇說話之間又恨恨地朝池塘丟了好幾顆石子,“我最討厭這些假惺惺的人了。我也討厭你!”季海平看著他,第一次明白即使有爸爸的小孩也不一定快樂。

“可是我喜歡你,季海奇。”他對弟弟微笑。

季海奇迅速轉頭望他,“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討人喜歡的弟弟。”

“你不要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喜歡你,我才不會上當。”

“我沒有騙你。”季海平的神情極認真,“媽天天哭,我媽媽也是。你不喜歡你周圍的人,我學校的同學也常常欺負我。”

“為什麼媽也會哭?”

“因為她喜歡爸爸,可是卻不能跟他結婚。”

“當然不行,爸爸已經娶了我媽媽了。”

“所以她才會覺得難過。”

季海奇望著他,“那你呢?學校同學為什麼欺負你?”

“因為我是私生子。”

“哦。”李海奇了然地點點頭,一雙黑眸若有所思。“其實你也很不開心,對不對?”

“對,跟你一樣。”

李海奇沉思了一會兒,“我們來比賽吧。”他忽然說道,“看誰可以把石頭丟得最遠。”

季海平微笑,開始跟第一次見麵的弟弟玩起丟石子的遊戲來。

回想起來,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也算是他純稚童年的最後一段時光吧。傍晚,母親就去給他一個讓他不知所措的消息。

“海平,她答應媽媽了,她答應讓你住在季家,讓你成為季家真正的孩子。”

母親抱著他,溫柔地撫著他的頭發,“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笑你是私生子了。”

但他卻一陣心慌意亂,“可是媽媽呢?你也要一起搬到爸爸家住嗎?”

“不行的。”母親微微地笑,“媽媽如果也去的話,她不是會更難過嗎?”

“那我也不去。”他反身緊捉住母親的衣襟,“媽媽不去,我也不去。我不在乎彆人怎麼笑我。”

“海平乖。”母親輕哄著他,“你是爸爸的兒子啊,本來就應該跟爸爸住在一起。”

“不要,不要!我也是媽媽的兒子啊。”他拚命搖頭,急得掉下眼淚,“我不要留媽媽一個人在家裡,我要跟媽媽一起住。”

“海平,”母親輕柔地喚他,“你答應媽媽,彆讓媽媽難過好不好?”

他抬起一雙淚眼看著母親同樣濕潤的眼眸,“可是媽媽一個人怎麼辦?”

“你放心,媽媽不會一個人的。”母親笑得飄忽。

一陣不祥的預感攫住他,“媽媽,你要去哪裡?”

母親並未回答他的問題,“答應我,到了季家以後要乖,聽爸爸和杉本阿姨的話。你要好好孝順阿姨,因為媽媽對不起她。”

“我會聽話,一定會。”他迅速點頭保證,“可是媽媽呢?媽媽到底要去哪裡?”母親緊緊抱住他,“彆問我去哪裡。海平,隻要記得,媽媽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保護你,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那天晚上,他是在母親的懷裡哭著睡去的。隔天早上醒來,他就發現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被留在杉本家……季海平沒有繼續說下去,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靜靜凝望著前方。

“你的母親呢?”汪夢婷細聲問道,“她究竟去哪裡了?”

季海平闔上眼,深深地吐氣,“兩天後,他們在這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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