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隨心怔愕地低頭看著失去意識的平常,手不自覺地開始發抖,因為,他此時的狀況,就和兩個月前她將他帶回來時一模一樣。
全身僵硬,動也不動,感覺像是死去了一般…
那時,他正要重生,而現在呢?他會變得如何?
醒來的他,會是她最鍾愛的那個男人,還是…那個隻想追緝她的“右弼大人”?
不,她不要這樣,太快了,她才剛嘗到一點幸福的滋味,老天就要從她手中奪走一切嗎?
然而,就在她還沒準備好要麵對這個問題時,平常已在她的不安中睜開了眼睛。
“平常,你沒事吧…”她喊著他,伸出手想拂開他的頭發,手卻在碰到他之前就被掃住。
“妖孽!你想乾什麼?”他冷斥,嚴峻冷酷的眼中,沒有她熟悉的那抹濃情蜜意,隻有令人戰傈的寒氧…
她臉色死白地瞪著他,心,在他的那聲“妖孽”怒斥中,應聲碎裂。
“哈哈哈…瞧,他已經忘了你了…徹底把你忘了…”
夏宇華的譏笑聲有如長鞭,毫不留情地鞭笞著她滿是傷痕的心靈,害她痛得幾乎要昏厥。
怎麼會這樣?她和平常這段短暫的戀曲,已從平常的記憶中抹去,不複存在。
真的…被奉滔天說中了,鳳凰之血再一次起了作用,隻不過,這次洗去的,不是他的魂魄,而是她的愛…
“平常!是我啊!你看清楚,我是李隨心啊!”
李隨心撫著肩上的箭傷,大聲地對著眼前一臉冰冷的平常呼喊,心底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他能想起她,想起他們的愛情。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從雲仙洞天脫逃的鳳凰,野性難馴,狂狷放肆,你逍遙太久了,現在最好束手就擒,彆逼我再出手。”平常手握著長弓利箭,一臉冷肅地盯著她,絲毫不為她深情的喊話所動搖。
“你真的忘了嗎?你說過你會永遠愛我,永遠陪在我身邊的…你怎麼可以忘了?”她痛心地怒嚷,臉上充滿了不甘。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對你說過那種話?”平常不悅地怒斥。
“你…”她怔怔地瞪著他,所有的話全都哽在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快得她根本來不及反應,根本來不及整理思緒。
傍晚還深情地與她相擁歡愛的男子,一下子卻變成了視她為妖物,為了緝捕她不惜以利箭攻擊的緝捕者;明明才剛紡要永遠愛她°在她身邊的情人,轉眼間卻變成了最冷酷可怕的敵人…
這叫她情何以堪?
平常一覺醒,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就朝她一陣猛攻,她不斷閃躲,試著想喚醒他,卻一點用也沒有,他不再是那個愛著她的平常了,他變回了“右弼大人”,恢複了他原有嚴酷的模樣,他看著她的目光利如刀刃,對著她說的話冷若冰霜,仿佛,這兩個月來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平常,這隻畜生野性太重,彆跟她羅唆了,速戰速決。”退到一旁的夏宇華輕聲令道。
“是。”平常恭敬地道。
她瞪大雙眼,平常清醒之後,見到夏宇華,似乎驚愣了一下,隨即抱揖行了個大禮,現在又一反之前的態度,對夏宇華必恭必敬,那模樣,簡直就像在麵對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
在承天宮,誰能命令得了四神官之一的右弼大人?誰…有這等能耐?
“你…到底是誰?你這個渾蛋到底是什麼人?”她驚疑地望著夏宇華。
“放肆!在玉皇麵前不得無禮!”平常立即冷聲斥責她。
她驚得呆住了。
玉皇?夏宇華是…承天宮的最高權位者…玉皇?
怎…怎麼可能?玉皇怎麼可能會私自下凡,而且還在她身旁逗留了這麼久?
“你似乎很訝異,也難怪,你也忘了前塵往事了,那些不堪的記憶,在你變成鳳凰的那一刻,也從你的腦中消失…”玉皇盯著她,臉上掠過一抹謎樣的愛恨情仇。
“我…變成鳳凰?這是什麼意思?我…以前也是個人嗎?是嗎?”她愣了愣,隨即激動地嚷著。
“對,你曾經是個『人』,但你犯了一個嚴重的大錯,才被施子『刑咒』淪為『非人』…”玉皇森然地道,似乎至今仍對她所犯的錯耿耿於心。
“我是誰?我又犯了什麼錯?”她睜大雙眼。
“嘖嘖嘖…實在不該讓你遺忘的,當年從容建議銷毀你們四獸的記憶,說什麼這樣才能斷絕紛亂,朕倒認為那樣反而便宜了你們,忘了一切,你們就不再有負擔,不再反省,而記得的人,卻得承受著加倍的痛苦,終日反芻著你們留下來的罪過…尤其是你!你帶給朕的憤恨,至今依然像刀一樣割著朕的心!”玉皇愈說愈激憤,大步走向她,猛地揮出一掌。
“啊…”她來不及躲避,被打得眼冒金星,搖搖欲墜。
“你背叛了朕,卻連一句道歉也沒有,仍高傲地不求饒,不解釋,不乞憐…你這個賤人!虧朕把你捧在手心,把你當成寶,小心嗬護,你卻用那種方式回報朕?”玉皇說著又是一掌。
她痛得趴倒在地,意識差點被打散。
他…究竟在說什麼?為什麼她都聽不懂?
“把你變成鳳凰,還以為你會乖乖當隻寵物,沒想到你卻私逃下凡,還想在凡間找尋真愛…真是太可笑了!你懂得什麼是愛嗎?在那樣傷了朕的心之後,你還有資格得到愛?”他一把將她拎起,手掐著她纖細的脖子,額暴青筋地大吼。
她因缺氧而漲紅了臉,拚命掙紮,接著,為了自保,她的身體自動起燃,火苗燒上玉皇的手。
他不畏燒灼,不但不放手,反而尖銳地笑了。
“你就儘情地燃燒吧!一再地在火中死去,一再地在火裡重生,即使逃下凡問,也沒有人肯為了愛你而蹈火,你總是在得到愛之前就焚燒自己,你永遠得不到愛,這就是朕加諸給你的詛咒!”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你為什麼這麼恨我?為什麼?”她嘎聲大喊,火焰愈燒愈烈。
“你問朕為什麼?你還敢問?你原是朕的『麗妃』啊!你隻該屬於朕,不該屬於任何人!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你哪裡也不能去!聽清楚了嗎?你是朕的,永水遠都是…”他不顧被燒得紅腫的手,狂笑宣稱。
麗妃?李隨心驚瞠下已,她…曾是玉皇的妃子?這就是她原來的身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玉皇,請檄。”平常見他太過激動,上前勸道。
“你走開!難道你舍不得她嗎?你還對她有所眷戀嗎?你這個可惡的家夥!”玉皇氣紅了眼,猛力推開他,遷怒地舉起另一隻手砍向他的臉。
平常不閃不躲,他知道,唯有他挨這一掌才能讓玉皇消氣。
但李隨心卻被他的愚忠嚇壞了,她無法坐視,奮力掙脫玉皇的手,及時移位到平常身前,替他擋下這一掌。
“啊…”她被打得向後飛出,摔落在地,吐出一口血。
平常怔住了,他不懂李隨心為何要護著他,更不懂自己胸口閃過的那道疼痛所為何來。
“你到現在還想保護他?你…就這麼愛他?”玉皇見她奮不顧身地替平常挨一掌,有如火上加油,心裡更不是滋味。
“對…我愛他…不管他記不記得我,我對他的愛…永遠不變,所以…不論以前我是誰,我隻知道,我從來就不屬於你…不論生或死…我的心…隻給他…”她撫著胸口,虛弱地看著平常。
平常驚異地微變了臉色,他自認為沉靜無波的心,競被她堅定的語氣和比誓言還要強烈的詞彙深深撼動了一下。
玉皇的“麗妃”,當年豔驚整個天界的這個女子,為什麼會口口聲聲說她愛著他?
玉皇嫉妒得快發狂了,他瞪著她好半晌,突然大聲狂笑。
“哈…很好,你夠狠,李隨心,你把朕的心踩在腳下還不夠,居然還讓朕受這種恥辱…很好…朕絕不會輕饒你的,現在起,朕要你生不如死,讓你天天受儘折磨…直到你開口求朕…”
“我就算死一千次,也絕不會求你。”她倔強地瞪著他。
玉皇勃然大怒,整張臉因氣結而扭曲猙獰。
“平常!殺了她!”他陡地大吼。
平常一驚,馬上沉聲道“玉皇,鳳凰是不死之身…”
“朕知道她是不死之身,也知道她會不斷重生,但在她重生之前必受烈火酷刑,那種痛,可不好受,更何況,還是被你所殺…”玉皇惡意地盯著臉色刷白的李隨心。
“但…”平常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抗拒。
“朕要你親手,用你的箭,射穿她的心臟…往後的一千個日子,朕要她每天死一次,每天…死在你的手中。”玉皇狠毒地道。
李隨心睜大雙眼,身子因驚恐與憤怒而微微發顫。
她不怕浴火的痛,不怕重生的苦,但是,她無法忍受這個刑罰竟是由她最心愛的人來執行。
平常也震驚於這個陰狠的決定,他剛毅的臉上第一次對玉皇的命令感到為難。
“玉皇,這…”
“彆同情她,平常,這個女人狡詐得很,她用鳳凰之血洗了你的魂魄,這兩個月把你當成奴仆,支使你,侮辱你,現在又假惺惺地說她愛你…你可彆被她騙了。”玉皇冷冷地說著。
平常當然記得她喂食他鳳凰之血的事,她的刁鑽狡猾,他可領教過了,現在玉皇一提,那股被惡整的怒氣又再度浮起。
“不,不是那樣的…”李隨心試著解釋。
“動手!”玉皇喝道。
“是。”平常擰著眉,搭箭拉弓,對準毫無反抗力的李隨心。
李隨心不動不逃,她隻是出神地望著他,努力想從他的臉上找回之前的深情與溫柔,即使一點點也好,隻要一點點,就足夠她抵擋任何傷害…
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到,平常的臉上,沒有任何愛情的影子,隻有令她心碎的忠誠…
對玉皇的忠誠。
平常的箭遲遲無法出手,看著李隨心泫然絕望的眼神,他定靜如磐石的心第一次亂了…
“平常!”玉皇怒聲催逼。
他吸口氣,定了定神,放箭。
箭筆直地射進了李隨心的心臟,力道強得幾乎將她纖細的身子穿透。
她渾身一震,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終究…她還是得不到愛情嗎?
好不容易尋到的鋼鐵枝椏,竟是棵長滿了尖剌的荊棘,在降落棲息的瞬間,也被刺得遍體鱗傷…
平常傷她最深的,不是這支箭,而是他的遺忘!
痛極的心,寸斷的肝腸,彙聚成一滴淚,從她空洞的眼中流出,無言地墜落。
平常的心有如遭到重擊,怔立無言。
玉皇則哈哈大笑,快意稱心。
“哈…真淒慘哪!麗妃,這隻是個起頭,往後,還有九百九十九次的酷刑等著你…哈哈…”
在氣絕之前,她的身體著了火,烈焰狂燒,席卷了她的每一寸肌膚,將她的發絲燒融,她皮開肉綻,承受著殘酷蝕骨的火刑。
“啊…”她化為一隻鳳凰,在火中清冽哀號,直到羽翼焦黑,直到屍骨成灰。
平常看著這驚心動魄的情景,整個胸口競痛得無法呼吸,痛得…
仿佛他也跟著死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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