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香染身子一晃,差點站不穩身子,是姚立人展臂及時撐住了她。
「你放開我!」她毫不感激,使勁掙脫他,蹲,狂亂地抓住兒子的手,「軒軒,你剛才說的不是真的吧?你不可能是認真的!是不是他對你做了什麼?你告訴媽咪,彆怕,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爸爸才沒有傷害我!」姚軒尖聲反駁,「他對我很好。」
於香染震驚莫名。她一向乖巧聽話的兒子,竟然會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她慌亂地低喃,「一定是搞錯了……」
「搞錯的人是媽咪。」姚軒瞪著她,清亮的眸含著淚光,「爸爸那麼好,為什麼一定要趕他走?都不管我怎麼想嗎?」
「我是為了你好啊!」
「我才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想要有個爸爸,我想要爸爸陪著我!」
於香染愕然,「你想要爸爸?」
「對,我一直不敢告訴媽咪,可是爸爸回來,我真的很高興。」姚軒哽咽著坦白,眨落幾滴淚水,「我真的很想要爸爸,為什麼媽咪非要奪走我的夢想不可?我討厭這樣的媽咪!」
軒軒討厭她?於香染茫然,腦海一片空白。
「我跟你一起走,爸爸。」姚軒拉拉父親的手,「我們走。」
姚立人卻一動也不動,低下頭,沉思地望著一臉激動的兒子,「軒軒……」
「我要跟爸爸一起走!」彷佛怕父親說出拒絕的話,姚軒搶先一步尖聲喊出來,他緊緊抓住父親的手,「不要丟下我,你不可以丟下我!」童稚的嗓音,因焦慌驚懼而幾近破碎。
姚立人心一扯,「……好吧。」他思索幾秒,還是答應了兒子的請求,然後轉向於香染,「彆擔心,我隻是讓他跟著我在飯店裡住幾天,過幾天就會帶他回來。」
於香染不說話,也說不出話來,她喉頭緊縮,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在她朦朧的眼前逸去……
她趕走了傷透她心的男人,卻沒想到,她最疼愛的兒子也跟著離去。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她一直那麼照顧軒軒,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栽培他,讓他受最好的教育,吃穿用度都不用愁。
她那麼愛他,那麼疼他,他卻那麼生氣地跟她頂嘴。
我想要有個爸爸,我想要爸爸陪著我,為什麼媽咪非要奪走我的夢想不可?
「笨蛋兒子,傻瓜兒子。」她軟坐在地,雙手蒙住臉,嚶嚶啜泣,「媽咪是為你好啊,你怎麼一點也不懂?夢想會傷了你的,這個夢會傷了你的,你知道嗎?隨便作夢隻會讓你落得遍體鱗傷啊……」
她哭泣著,淚水如隕石,在黑夜裡飛墜,一顆一顆,重擊她胸窩。
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無法呼吸,隻能一聲一聲,斷斷續續地怞噎。
長夜未央,這樣令人難以承受的心傷,才剛開始……
一縷遊魂。今晨的於香染看起來,簡直就像無主的遊魂,從一進辦公室,臉色便死白,眼皮下浮著淡淡黑影,憔悴得令人大吃一驚,再加上她又無精打采,踏著輕飄飄的步履在辦公室內四處晃,六神無主的姿態跟魂魄出竅沒兩樣。
她怎麼了?一向精明乾練、自信又利落的她,究竟為什麼搞成這副模樣?
幾個同事輪流表達關切,對他們的詢問,於香染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竟然會得到如許人情溫暖,若是從前,這些人恐怕隻會在她背後暗嚼舌根吧?
看來這些日子,她在辦公室的人緣確實有所改善了。她微微感動,卻有更多心慌。自從姚立人重新闖進她生活,一切,似乎都在她不知不覺間有所改變了,她的同事,她的兒子,甚至她自己……
「是不是家那小子生病了?」一道擔憂的聲嗓忽地在她身後揚起。
她定定神,收回凝定窗外的眸光,回頭一看,這才發現李盼盼不知何時也進了茶水間,正憂慮地看著她。
「說什麼?」
「我問,是不是兒子生病了?」李盼盼耐心地重複。
「哦。」她愣愣地應,半晌,唇彎起苦笑,「沒有啊,軒軒很好,隻是跟我這個做媽的吵了一架。」
「跟吵架?」李盼盼驚愕地瞪大眼,「那個小紳士兒子?他不是一向很乖巧體貼的嗎?」
「是啊,他的確是。」
「那他為什麼……」
「因為我剝奪了他的夢想。」
「剝奪他的夢想?」李盼盼不解。
於香染也打不起精神解釋,她提起咖啡壺,想為自己斟一杯濃濃的熱咖啡,可卻一時失了神,咖啡壺一晃,濺出幾滴液體。
「小心點!香染。」李盼盼驚喊一聲,連忙接過咖啡壺,「沒事吧?有沒有燙傷?」
於香染沒回答,隻是呆呆看著手背上幾滴液體,雖然很快泛紅,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燙,也感受不到痛。這樣的疼痛比起她心窩承受的,根本不值一提。
「怎麼了?不過是兒子偶爾不乖頂個嘴嘛,有必要這麼失魂落魄嗎?」李盼盼擔憂地斥她,拉著她的手來到洗手台,打開水龍頭衝洗,「瞧,都燙傷了,我那邊有『小護士』,過來擦一點。」
「謝謝。」於香染漫應,跟著李吩盼回到座位。李盼盼拿出小護士軟膏,拈了一點在她泛紅的手背上抹勻。
正忙亂著,一道低沉的聲嗓插入兩人之間,「香染燙傷了?」
「嗄?」兩個女人同時驚訝地回頭。
是梁以聰,他直直盯著於香染雪白的容顏,「還好吧?香染。」
「我……很好。」
「跟我進辦公室,我有話跟說。」他命令。
「嗯。」於香染柔順地點頭,跟著他來到經理辦公室。
掩上門後,梁以聰才放縱自己流露出關懷,一把拉起她的手,細細審視,「怎麼那麼不小心?」
「我沒事。」於香染連忙怞回手,藏在身後。
梁以聰打量她憔悴的模樣,心一怞,「怎麼那麼逞強?我不是說了,今天可以在家裡休假一天嗎?又跑來公司乾什麼?」
「我……在家裡也是無聊……」她困難地自喉間擠出聲音。
獨自呆坐一整天,麵對一間沒有人會回來的房子,她做不到,與其留在那屋裡任寂寞啃噬,她寧願到辦公室來,至少還能做些事。
「我想把檔案整理整理……啊,對了!」她驚叫,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昨天的客戶……我放了他鴿子!」
這不可慘了,那家夥龜毛得很,又掌握了他們公司的采購大權,萬一惹得他下快……「我得馬上去一趟!」說著,她急匆匆轉身就要離開。
「不用了。」梁以聰拉住她,「我剛剛才從他們公司回來。」
「嗄?」
「已經解決了,不用擔心。」梁以聰溫聲道,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瞧心神不寧的,這杯茶剛倒的,給喝吧!」
她愣愣地接過他遞來的紙杯,「真不好意思,經理,他是我負責的客戶,還麻煩你親自替我出麵。」
「一點小事,彆介意。」他身靠著辦公桌緣,微笑望著她,「喝吧,喝點熱茶定定神。」
「嗯。」她感激地點頭,一口一口,慢慢啜著茶。
他靜靜地看著她。
她抬眸,猛然在繚繞的蒸氣中認清他沉思的眼神,氣息一顫,連忙放下紙杯,「呃,謝謝經理,我……」
「立人是誰?」他忽地打斷她。
她身子一僵。
「昨晚一直喊這個名字。」他澀澀地道「他是個男人吧?」
她咬唇,明眸閃過一絲倔強。
看出了她沉默的反抗,梁以聰更加放柔聲嗓,「可以選擇不回答,現在跟說話的人不是經理,是梁以聰。」
她一顫,望向他,在他眼底看出真誠的關懷,她心一扯,忽地感覺對不起這個男人。他對她如此溫柔體貼,她不該冷淡以對,於是她卸下了防備的武裝,澀澀開口「他是我前夫。」
「前夫?」梁以聰挑眉,「我記得說過,他人在國外。」
「他前陣子回台灣了。」
「他昨天在那個火災現場?」梁以聰猜測,「是不是在電視裡看到他了?」
「嗯。」
「他住的地方起火了嗎?他受傷了嗎?」
她搖頭,沉默半晌才啞聲解釋「電視上不是說嗎?有個男人衝進火場救一個小女孩。」
「就是他?」梁以聰驚愕地挑眉。
她點頭。
「前夫是消防員?」
「以前是。後來他到國外接受訓練,加入國際性的救難組織,正確地說,他現在是個救難員。」蒼白的唇噙著諷刺的弧度。
梁以聰深思地望著她,許久,才低聲道「所以昨天是因為擔心他,才會哭得那麼厲害了。」
她一震,臉色陰晴不定。
「看來還深愛著他。」梁以聰歎息。
「我沒有!」她尖銳地反駁。
「如果不愛,不會為他哭得那麼傷心。」梁以聰幽幽道,「知道嗎?我好幾次都差點以為,要哭得斷氣了。」
「我才沒有!」她驚恐地從沙發上跳起身,「彆那麼誇張!」
「我誇張嗎?」梁以聰苦澀地扯扯唇,走向於香染,輕輕按住她發顫的肩,「告訴我實話,香染。」
「什、什麼?」
「那個男人現在是不是住在那裡?」他低頭看著她,「他跟還有兒子住在一起吧?」
「你、你怎麼知道?」於香染慌亂不已。
那麼,果然是真的了。梁以聰心一沉,「我猜的。也許自己沒發現,可是最近真的變了不少,比較活潑,比較樂於跟人交際,甚至還常常能撥出時間跟我約會。我想,跟我說最近幫兒子請了個家教,指的就是前夫吧!」
「他的確是……他是跟我們住在一起沒錯,不過你彆誤會,他睡在客房,而且我隻是因為他回台灣休假三個月,才暫時收留他的,因為軒軒……我兒子想多跟他爸爸相處……」倉皇解釋至此,於香染忽地一頓,想起昨晚兒子對她說的話,心房又是一陣疼痛。
「不必跟我解釋,香染,我相信你們現在是清清白白的,否則他也不可能任由出來跟我約會了。」梁以聰頓了頓,似在思索該用什麼樣的言語表達心情,「我隻是在想,也許沒認清楚自己的感情。或許不肯對自己承認,但我想,還是愛著前夫的。」
「我說了我不愛他!早就不愛了!」於香染激動地否認,高亢的聲調與其說是想說服他,更像是想說服自己。
這強硬的否認不僅絲毫沒安慰梁以聰,反而令他一顆心更加低落。自從他認識她以來,何曾見過她情緒如此激動過?僅有的兩次,都是為了那個男人。
他望著她,深邃難懂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陌生女子,他不禁要想,也許自己從沒了解過她一分一毫。
他這樣的眼神震撼了於香染,她後退一步,有種遭人看透弱點的狼狽感。
「你、你弄錯了,以聰,我怎麼可能還愛著立人?我不可能……」
「弄錯的人,是吧?」他表情深沉地打斷她。
她驚怔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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