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我這可算是將功折罪了嗎?”他一臉期待地問。
還來不及回答,背後又傳來尖銳的嘶吼聲。刺客頭子撥開滿頭滿臉的木屑,雙眼因為憤怒而通紅。他握緊了最後一把刀子,視死如歸地往皇甫覺砍來。
“小哥,我們快點逃命去!”皇甫覺迅速說道,硬是拉住野火不放。
野火當然已經看出,持著刀子逼砍的男人,目標是自己身後這個富家子弟。她極力想掙脫,但對方就是把她拉得緊緊的。“該死的,放開手啊!這不關我的事,他要的是你的命!”她掙紮著,連頭發都散開了。
“小哥真沒同情心,看見有人追砍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不想拔刀相助就算了,竟然還想要溜之大吉?”他嘖嘖有聲地搖頭歎息,一臉的遺憾,“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要給我羅嗦,快放手啊!”野火氣極地喊道,眼看著另一個桶子又飛了出去,那個拿刀子追逼過來的莽漢,似乎更生氣了些。“這是你們之間的事,等我讓開了,你們再好好解決…等等…不要砍我啊!”看來,對方根本不打算聽她解釋,想連她一起砍了。
她又氣又急,不曉得究竟是得罪了誰,竟會遇上這種事情!她手裡握著扁擔,本能地舉在胸前,卻悲哀地知道根本就擋不住對方的利刃。
“看來,小哥是決定要幫我了?”皇甫覺愉快地微笑,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等到刺客頭子逼近之後,他的眼神緩慢地眯起,態度還是一樣輕鬆,卻多了幾分的危險。
“誰說要幫你?”野火氣急敗壞地喊道,她想要逃命,但是皇甫覺卻緊緊抓住她,讓她動彈不得。正在絕望之際,手裡的扁擔卻被不知名的力量的一撞,狠狠地打上刺客頭子的手腕。
那力道猛得不可思議,隻是一敲,就聽得一聲清脆的斷骨聲。刺客頭子沒料到眼前的清瘦少年會突然出招,右腕轉眼間的已經斷折,他忍住劇痛,右手提刀就要往野火臉上砍去。
野火緊閉上眼,忽地感覺被人由腿後以巧勁一踢,右腿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還不偏不倚地端上對方的膝側。砰地一聲,她睜開眼睛,就隻看見刺客頭子已經跪在眼前了。
“唉呀呀,既然是來行刺的,又何必行這麼大的禮?”皇甫覺輕鬆地問道,手中桐骨扇靈巧地一旋,敲上野火的手臂。
她隻覺得手臂一陣輕微的酸麻,雙手就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那根扁擔順勢狠狠地砸上對方的臉。
“我殺了你們!”刺客頭子忍無可忍,握住刀子,凶惡地往兩人腰間砍去。這橫刀是殺招,要是真的砍中,眼前這兩個像是在戲弄他似的人都將被砍成兩截。
隻是,刀刃還沒有碰到兩人的衣服,就被一條半空中竄出的黑布纏住。黑布仿佛靈蛇,狀似柔軟,自有意識地纏住銳利的刀鋒,但是接著布料一緊,轉眼就成了牢牢的束縛,硬是將那把刀子卷了開去。
接著,黑布又繞了回來,勒住刺客頭子的頸子,一鬆一拉之間,迅速地製住了凶惡的莽漢。那人因為無法呼吸而臉色蒼白,倒在地上緊咬著牙。
野火看得目瞪口呆,而黑布的另一端卻筆直地朝她飛來。她心中一慌,但是黑布瞬間已經纏上了她的腰間,緊接著一個拉扯令她雙腳離了地,彆無選擇地被拉著撞上某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啊!”她低呼一聲,纖細的肩膀因為撞上結實的肌肉,有些微微的疼,她又疼又慌地抬起頭來,望進一雙精月迸射的黑眸裡。
“鐵鷹!”嶽昉像是看到救星般,興高彩烈地喊著。
接著,他看著那條被鐵鷹以巧勁控製、用來捆住刺客的黑布,突然覺得有點眼熟,他疑惑地眯起眼睛。
“我說嶽先生,你還是先把褲子穿好吧!”皇甫覺好心地提醒,實在不忍心這位忠心老臣顏麵儘失。
嶽昉倒抽一口涼氣,低頭才發現褲子已經滑下雙腿。難怪他突然覺得下半身有點冷,原來鐵鷹用來製住惡徒的黑布,根本就是他的腰帶!他連忙提起褲子,一張老臉已經麵紅耳赤。
雖然說是轉眼間取了他腰間的係帶,製住了惡徒,可見鐵鷹的身手驚人,但是這也太過分了些,再怎麼說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啊!更丟臉的是,要不是皇甫覺提醒,他大概還沒反應過來。作為皇甫家的家臣,警戒心這麼低,又加上護主無力,他的一張老臉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裡。
“情況危急,鐵鷹有所得罪了。”鐵鷹沉穩他說道,隨後視線落在野火身上,緩慢而警戒地一眯。這個少年之前與皇甫覺糾纏在一塊,他原本還以為也是刺客的一員,但是當少年撞上他時,一股難以解釋的淡淡香氣竄入他鼻端,惹得他心神一亂。
鐵鷹握住這個少年的腰,製止“他”的掙紮,卻感覺到“他”柔軟得不可思議。他有幾分困惑,看著“他”的眼神更加複雜。
“看什麼!我是路過的,不關我的事,快點放開我!”野火防備他說道,奮力想推開鐵鷹。她可不想惹事,這麼生死相關的事,她更是一輩子都不想遇上。
“鐵城主,快些放開這位小哥,是這位小哥救了我,讓我免於刀劍之害。你沒看見,這位小哥的身手十分了得,光是靠著那根扁擔就打得刺客無法近身,鐵城還真是臥虎藏龍啊!眾多侍衛攔不下的刺客,竟然就被這位小哥攔下了!”皇甫覺一臉感激他說道,把功勞全往野火身上推。
在嶽昉麵前,他可該是半點武功都不會的人,若不把功勞推在野火身上,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鐵城主?你就是鐵鷹?”野火呼吸一窒,這才聽清楚眼前這個高大男人的身份,就是鐵城如今的年輕當家。
她打量著他,毫不回避他的目光。高大的個子,濃密的黑發,炭黑似的濃眉,深不可測的雙眼,鐵鷹雖然比不上皇甫覺俊美,但是無疑更有存在感,那身氣勢不怒而威。
“‘你’是誰?”他沉著聲問野火,並將“他”的身子拎了起來,逼近“他”的臉龐。屬於“他”的香氣,弄得他的心難得亂了幾分,他無法明白,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少年有這種反應?
“隻是路過的倒黴人。”野火的眼神逐漸變得複雜,她奮力掙開他的鉗製,解開腰間那條黑布,彎腰檢起鬥笠,重新又戴回頭上,刻意地偏開頭不去看鐵鷹。
她當然聽過鐵鷹的種種,在鐵城附近居住著,就算是想不聽見他的事跡都難,那些城民把他當神般崇拜著。
神?野火在心裡冷哼一聲。大概也隻有她才深刻體認到,鐵家不過是認勢不認人的勢利豪門罷了!
她跟鐵家稱得上是舊怨,而如今他緊盯著她的眼光,又讓她感到不安,莫名地隻想要逃開。
鐵鷹緩慢地點點頭,刻意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目光回到被綁縛的刺客身上,那雙黑眸變得陰鷙。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人?”
“問出主使者,或是把他帶回鐵城去,讓他去指認那些人,到時一定很有趣。”皇甫覺冷笑一聲,輕鬆地搖動桐骨扇。
刺客頭子咬著牙,勉強抬起頭來。頸間的黑布愈勒愈緊,他彆說是開口說話,就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看著刺客臉色發白,嶽昉忍不住開口說道“鐵鷹,你還是先把腰帶還給我吧!反正你已經在這裡了,諒他也是無法作惡的。就先鬆開他,再來問話。”他一來是因為宅心仁厚;二來是為了快些取回腰帶。這麼提著褲子站在一旁,等會兒隨從們趕到,他要如何自處?
鐵鷹點了點頭,手腕翻轉,利落地抖開黑布,沒有生命的布料,被他的內勁隨意操使著。被纏綁住的刺客被那勢子抖了出去,身子在空中翻了翻,之後重重地跌在地上。
“你要是肯說,還有一線生機的。”鐵鷹徐緩他說道。
刺客貪婪地呼吸著,雙眼仍是通紅的,他撇著唇冷笑,表情看來十分詭異。“我們弟兄們收了百萬兩的黃金,領受的命令隻有一項。”他的目光落在皇甫覺身上。
“有人要我們殺了螭龍。”他一字一字他說道。
在場的所有人,除卻野火之外,全都身軀一僵。
螭龍是王族的徽章,而國內唯一可佩螭龍的男子隻有一人。這些刺客當真是為了皇甫覺的身份而來的;有人在覬覦著皇甫覺的身份,竟然買通了江湖人士,在鐵城周圍埋伏!看來這次鐵城之旅,內情並不簡單。
“對方先布棋了。”皇甫覺搖搖扇子,嘴角有一絲冷笑。“果然就連處決魔教之子的事情,也隻是個引子。”
他離開京城來到鐵城,一來是為了魔教之子;二來則是因為長久就聽聞武林人士與朝中勢力掛勾,他前來一探究竟,是以自己當誘餌。而還沒進鐵城,竟然就誘出了一票刺客。
“你先離開。”鐵鷹淡淡他說,甚至沒有再看向野火。
“求之不得。”野火哼了一聲,腳尖卻踢了踢地上的破木屑。“不過要我離開也行,先把帳算清楚。打破了我做生意的東西,不照價賠銀兩給我,不怕我到處宣揚,說鐵城主欺壓善良百姓?”
“幾日後到鐵家來,我會如數支付。”鐵鷹感覺到這個清瘦少年的明顯敵意,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壓惡與排斥。
“隻是怕我這貧戶不夠資格踏進鐵家的地盤,還沒開口就被人轟了出來,我看,我還是識相點,自認倒黴就是了。”野火諷刺他說道,握起扁擔就往竹林走去。
鐵鷹皺起眉頭,頭一次遇到說話如此刻薄的少年。
一股怒火由胸間升起,讓他有幾分詫異。他一向冷靜自持,怎麼這少年隻是幾句挑釁,他就動了肝火?屬於“他”的香氣還在鼻端,屬於“他”的觸感還殘留在他掌間,他因為“他”的話而憤怒,幾乎就想要將“他”拉回來,將“他”…將“他”如何?他對心中的煩亂感到驚訝,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唉呀,這位小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怎麼可以讓他離開?”皇甫覺連忙喊道,邁開腳步跟了出去。
他心裡還有幾分疑惑,要是野火就這麼離開了,那疑惑大概永遠解不開,之前拉著野火抗敵,他就隱約感到不對勁,他再怎麼說也是花叢老手,麵對美女可有超乎尋常的敏銳。
“小哥就跟我一道前往鐵家,讓我好好地謝‘你’,就憑‘你’的身手,可以抵上不少好手呢!”他期待地說道。
“放手!就算是用八人大轎來抬我,我也不去鐵家。
本大爺不稀罕!”她吼叫著,不愉快地回想起多年前的經驗。
鐵鷹看著皇甫覺拉扯著野火,黑色的眼睛緩慢地眯起。眼角突地有了動靜,他暗叫一聲不妙,雙手運勁就往刺客劈去。隻是,刺客覷了空,早已經拔出一把隨身的小刀,鐵鷹的掌結實地打上他的背,震得他五臟六腑劇烈疼痛,一口鮮血猛地咳出,他還是忍著最後一口氣,往皇甫覺撲去。
奈何野火正與皇甫覺拉扯在一起,當刺客撲上前時,兩人都已經來不及反應。皇甫覺火速地想拉開野火,但是她卻正想往另一個方向避去,兩股力量交相抵去,那把淬了毒的刀子就這樣不偏不倚地紮入她的肩頭。
野火喘了一聲,眼睜睜看著刀子紮入她的肩膀。她張開口,不知道是該尖叫,還是怒吼出對皇甫覺的深惡痛絕。
“小心!”鐵鷹吼道,掌心運勁,真氣霎時灌入雙掌,足尖一點就已經來到野火麵前。看見刀子紮入“他”,肩頭的一瞬間,他的心中一緊,再也顧不得要留下活口,眼下已經痛下殺手。
他左手一拉一扯,刺客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全身的骨骼因為強勁的力道,已經全部碎裂,鮮血由刺客口鼻噴出,飛灑在地麵上,破碎的身子遠遠地摔落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至於嶽昉,則是已經嚇得腿軟,坐在原地不停發抖,心裡求遍了皇甫覺的列祖列宗,隻求皇甫家如今唯一的傳人能夠安然無事。
皇甫覺抱住軟倒的野火,小心地護著。“該死!那刀子喂了毒。”他咒罵著,難得收起了平日的閒散模樣。
“先帶回鐵城去。”他先點住野火的周身大穴,製住毒液的流竄。但是那刀子上的毒十分凶猛,轉眼間這個清瘦少年就已經臉色修白、雙唇泛紫了。
看過太多生死,但是在看見這個少年陡然間從生龍活虎,到此刻突然性命堪憂,他的心裡奇異地被揪緊了。
野火起初還不覺得疼,她知道刀子紮中自己了,但是肩上的傷口不疼,她反倒是覺得冷。好冷好冷,冷得她的血液都像是要冰凍起來了,她的身體好軟,連呼吸都費力…怎麼會這樣呢?她不是已經避開那些生死危機好遠了?才頭一次與皇甫覺打了照麵,死神就又找上她?她不想要再想起那些過往,不想要跟鐵家扯上任何關係了。
在朦朧之中,野火隻能看著眼前的鐵鷹,他專注的眼睛看著她,拍著她的臉,口唇掀動著,但是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她張開口,努力地說出心裡的話。
“你說什麼?”鐵鷹皺起眉頭,低下頭準備聽個仔細。
野火努力張開口,靠在他的耳邊喘著,又勉強說了一次。“你們這兩個該死的掃把星!”她以最後的力氣咒罵了一句,接著就眼前一黑,完全不省人事了。
兩個男人抱住她,有片刻的沉默。半晌之後,皇甫覺清了清喉嚨,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那是指我們嗎?”
他的自尊心有點受傷了。
鐵鷹不耐地瞪了皇甫覺一眼,態度與人前的恭敬有了幾分不同。“還需要懷疑嗎?”他冷淡他說道。打從多年前與皇甫覺相遇起,他就清楚地知道,皇甫覺就是所有厄運的中心。
極為緩慢的,他抱起昏迷不醒的野火,那柔軟的身軀讓他平靜的心有措手不及的顫動。他緊皺起眉頭,之後神色一整,雙足輕點地麵,迅速地往鐵城奔去。
他心中隱約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讓“他”死,絕對不會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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