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未知感觸,是打自袁昊出生以來,從未體會過的嶄新感觸,彷彿能量當中,隱隱有人在呼喚自己,既危險又富有趣味性。
豈料他微一恍神,忽感右臂又沉又痛,那未知能量竟如混濁泥濘,胡自亂竄亂跑,自五指、掌、腕、到胳膊,勘勘吞沒整條右臂。
袁昊正想大叫出聲,哪知那能量動作更快,接著是左臂、兩腳,轉而變成身子,接連大痛難忍。但虧疼痛遍布渾身上下,莫名激起倔強性子,隻牙一咬,拚命壓下紊亂的心緒,控製住那不聽話的能量,不讓自己痛鳴出聲,好讓都爭先笑話了。
隻是他生平從未遇到過這等情狀,愈想冷靜下來,胸中油然而出的後怕感愈發強烈,那股能量似乎有所感應般,更是不受控,不僅四肢,更衝入百骸,源源不絕地灌入,如大缸載水,於體內愈貯愈滿。
此時袁昊閉眼打坐,沒有睜開眼睹,隻感胸口一陣異樣,大大鼓了起來,體內的能量就快滿溢出來,自己就猶似要墮入萬丈深淵,又如沉入無儘蒼海,意識快被淹沒,被名為恐懼的惡寒和嘲諷。
他拚死想掌控那胡鬨的能量,讓能量不再胡來,可一來自己沒有這等經驗,不知該如拿這能量怎麼辦才好;二來那股能量宛若有靈,他念頭剛轉,能量便如隻猙獰猛禽般,掙紮四竄,鬨得他四肢百骸劇痛難忍,眼中金星亂冒,忖道:「完了,完……完了!在這般下去,可真是死……死路一條。」正當完全沒有辦法時。
忽然間,耳中聽得都爭先的聲音響起:「坐忘!坐忘!姓袁的,你已靠定心訣萃得道氣,但身體不會使動道氣,這般下去,隻是令道氣亂衝亂撞。聽好,聽好!你不是少衝境武者,經脈未開,彆把道氣沉丹田,這般經脈會承受不住的。執者境是有所執,你隻要執著起來便是,讓道氣流轉,道氣自然會消散而去。」他吼得激動,聲音似都啞了。
這話可謂來得正是時候,袁昊如獲救星,麵色稍緩,忖道:「原來那能量就是道氣。是了,是了!都爭先叫我不要胡來,我又自作聰明了,方才聽他說了氣沉丹田,總下意識認為氣要沉丹田,可我當前連個狗屁武者也不是,怎地沉?」
當下依都爭先之言,默詠『逍遙定心訣』,道:「墮肢體,黜聰明……原來,原來,這『坐忘』的第一步,就是要我莫以自身聰明胡亂而為,反倒會害死自己。」
逍遙定心訣是瀛海島先祖自道家精微奧之言悟出的萃氣心訣,道家崇尚「無為」,提倡的是放任而為,本和中原尋常萃氣心訣已然不同,更不是武律不認可、不該存於世間的萃氣心訣,其運作之法,自然不能和尋常心訣相提並論。
袁昊心有所悟,忍著那股異樣劇痛,不再想著掌控那股龐大道氣,而是放任道氣流遍全身上下,過得少時,儘管體內還是又癢又痛,但已不如方才那般飽足般的難受。再過一陣,逕自讓道氣自由而行,就是異樣感再起,也兀自不管道氣自哪進入,又自哪消散。
大江向東而去,那究竟向東流還是向西流,有何差彆?大江自會決定向何處流,儘情令道氣自流,自是同理。
不知過去多久,袁昊隻覺那股衝入體內的道氣,勢頭銳減許多,如暴漲凶蠻的激流,終於恢複成潺潺平和的溪水,勘勘滋潤著經脈,順勢流淌過五臟六腑,周行無數回,最後不知從何離體,消散開來。
隱隱之間,體內周行流轉的道氣,似乎衝垮了某種無形牆壁,胸中猛如在胸口敲響一口大笨鐘,微微一震,既低且沉的響音,餘音繚繞不止。
正當那牆壁塌毀之際,道氣是愈流愈順遂,於血液、經脈、身子無處都可自去,彷彿真正融於身體。袁昊氣血暢流,一吐一吸間,空氣之中,猶似多了一些甚麼東西,愈是深吸入鼻,愈感快意暢然。
待得睜開眼來,眼前陡然見亮,一陣難受,微微瞇起了眼。習慣光亮後,這才發現都爭先、李若虛都在身旁,凝目瞧著自己。他心中一愣,仰頭望去,見天色已亮,向旁一問,竟已快日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