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什麼?”方祖易站直了身子,一雙厲眼沒放過她的蹙眉。
“忘了,有些事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她放棄再深探。那一段消失了的往事就當它不存在會比較好過此
“你不記得…一些事?”方祖易有點詫異。
“是的。就好像記憶的帶子被洗掉一段,挺荒謬的。”她無力地笑著。
他深思地看了她一眼,才道“去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飯。明天起得正式工作了。”
她點點頭,走進自己的臥室換衣服。
看著肇事的女主角隱身在門內,龍昕悄聲在方祖易耳邊問道“你想,她的毛病和你有沒有關係?”
“我不知道。不過,這件事我會弄清楚。”方祖易點上了煙,目光定在靳珩的臥房門上。
他等了十年,就是要看她內疚的模樣,沒想到她居然將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隻殘留了莫名其妙的後遺症和一小段空白的記憶。
難怪她對他沒半點印象,還不知死活地膽敢接近他!
可惡!他雙手環抱胸前,決定變更原有的計劃。
他原本要讓靳珩這三個月當他的仆役,任他差遣,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有什麼事情能讓一個女人痛不欲生,讓她恨一輩子?
愛情!愛情的得與失,烙下的傷痕最深!
方祖易笑了,憑他的條件,要讓女人愛上他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他相信靳珩同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夜色涼如水,月華如練。
方祖易站在落地窗旁,怔怔地盯著屋外花弄月影,初秋的子夜,已抖落著微寒。他沉浸在嫋嫋煙霧中,前額的傷痛將前塵往事拉回腦海,十年前那一段離奇的遭遇再度趁著黑暗魅影向他奔赴而來…
這是位於市郊的一幢白色獨棟彆墅,占地百餘坪,建構著彆具一格的外觀和門庭。在一大片綠色草皮的襯托下,它與一般的房屋比起來,簡直就是這個區域裡的“天王。”
平常就有不少不良分子對這幢房子指指點點,似乎很“不爽”屋主招搖的作風,但從沒有人認為會發生什麼事,大家都逞強地相信,台灣的治安還沒亂到這種地步。
然而,終究還是出了亂子。
方祖易一回到出生地台灣,便住進了祖父母遺留下來的房子。這幢自祖父母過世後一直雇請清潔工打掃的大彆墅,是方家在台灣僅存的不動產,其他的皆因他父母移居美國而將重心都遷離台灣。當初是因為方老太爺舍不得離開,才會在這條寬敞的大道旁蓋了間大宅以供居住。
這幢房子的整體設計是出自美國名家之手,以方家的財勢,方老太爺當然希望自己的房子能與眾不同,因此,當這幢彆墅完工後,要不令人側目也難!
方祖易是第一次看見這幢彆墅。他七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那時彆墅尚未落成。如今他十九歲,已經是個越級就讀美國哈佛大學企管係的四年級生,這趟是回台灣度假,順便了解台灣資訊市場的遠景。
在台灣逗留的兩星期之中,他四處遊走,想在這十四天重溫童年時對鄉土的回憶。但是,台灣變了很多,急遽的工商發展帶來了空洞的心靈,青少年的問題已成為社會大眾最關切的課題。
海島型居民的狹窄心胸,再加上金錢至上的偏差觀念,他常常為那些徹夜不歸,或是在他彆墅外遊蕩的孩子們憂心不已。
隻是他沒想到,讓他經曆人生最大衝擊的,就是這批“小女人!”
那一夜,他和朋友聊到十二點才回彆墅,清潔的婦人早已回家,他獨自一人步上草地小徑,走進屋內。
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逍遙的生活將告一段落。他上二樓整理行李,準備明天一早搭機返回舊金山。他的女友壁涵將會到機場接他,他們還說好再見麵時將決定結婚的日期。美好的遠景似乎都在向他招手…
樓下一個聲響引起他的注意。家裡隻有他一個人,難道是小偷潛進來了?
他小心地拿起一把掛在牆上的骨董長劍,悄悄下樓,在樓梯口他就發現一個小巧的影子,正摸索著一樓的法國沙發。
“你是誰?”他出聲質問。
小影子似乎嚇了一跳,防衛性地轉身麵對他,一張娟麗的小臉映著月暉清晰地展現在他麵前。
一個約莫十五歲左右的女孩!
“你想乾什麼?這屋裡的東西你偷不走的,全是大家具。”他冷眼看著眼前兩眼茫然的女孩。
“我不是小偷!我隻是想進來看看。嗬嗬嗬,你能住這裡,我也能!”女孩步履蹣跚,神誌似乎不太清醒。
“你喝了酒?”他慢慢向前跨了一步。
“沒有!誰要喝那種難喝的東西?嘻嘻,我朋友有更好的貨色,懂不懂?隻要一點點,快樂賽神仙…”她笑得張狂,指著他的手指一直發抖。
“你吸毒?”這種模樣的人他在美國看多了。
“毒?什麼毒?隻不過打了一針!”
“你年紀輕輕的乾嘛不學好?跟著亂七八糟的朋友瞎混早晚會出事。”他像個大哥哥似地加以勸誡。
“我爽!怎麼樣?”她挑釁地抬起頭,烏黑的眼中閃著火炬。
“我給你三分鐘,三分鐘內你最好離開我家,不然我報警。”他打算給她一條生路。未成年的少女有了不良紀錄總是不太好。
“我不!我和朋友打賭,我能進來過一夜。”她倔強地半躺在沙發上。
“打賭的輸贏有什麼意義?回家去!彆惹事,你不怕你父母擔心?”他捺著性子勸她。
“他們都去死吧!你也是!”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心中的痛處被掀開,氣得拿出小刀在沙發上亂割。
“喂,你乾什麼?”他憤怒地大聲製止,衝過去要搶下她手上的利器。
“放開我!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可以左右彆人的一切?混蛋!”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他的箝製,又跑到樓梯上,冷笑地盯著牆上的名畫。
“下來!”方祖易氣炸了。哪裡跑來的小表,竟敢在他的地盤上胡來!
“我不要!”嘻皮笑臉地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火故意在名畫旁晃來晃去。
兩眼的冷光開始凝聚,他拿起電話撥到警局報了案。
“你最好住手,不然,我可不管你是個女的,照樣打得你半死。”
“有種來啊!反正我們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來啊!”她不知死活地狂叫,一步步往上移。
一隻小潑貓!半夜跑到他家來撒野!
方祖易二話不說,將骨董長劍插在腰間,凶神惡煞地伸手抓住她的衣領,將地壓向樓梯扶手。
“你最好被抓進少年監獄去反省,一個女孩子家做什麼蠢事?你該死的想斷送自己的前程就繼續瘋下去,否則,你以後也隻是蹲苦牢的命而已!”
女孩整個身子幾乎要掉出欄外,脖子被衣煩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斷斷續續地說“我…高興,又…又怎麼樣!”
好個具頑不靈的丫頭!方祖易雙手不自覺地用力縮緊,想用懲罰性的肢體攻擊來遏阻這個少女。
警笛聲由遠而近,劃破了子夜的寂靜,有幾個少年在屋外大吼“小珩,快走!警察來了!快點!”
女孩這時才真的慌張起來,毒品的威力全被嚇退了,但她還是無法掙脫他的大手,後仰的角度愈來愈大,眼見就要摔落…
一陣玻璃撞擊聲驚擾了方祖易,他轉頭看見一個少年衝進屋內打破酒櫃,把酒灑了一地,然後用打火機點著了火…
“住手!”
他狂叫一聲,分了神,女孩趁著空檔模到他腰上的長劍,順手抽出往他的臉上砍去,他隻覺得額際傳來劇痛,雙手掩麵,血從他的臉上噴出來,濺了女孩滿臉的殷紅!
溫熱的、血腥的、活人的…血!
她被嚇呆了!
“我…我殺…人了!”
瞠目地看著方祖易撫臉哀號,她手中長劍一鬆,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後倒去,沿著樓梯扶手,直往一樓的大理石地板跌落。
這場天外飛來的橫禍,結束在刺耳的警笛聲和滿地的血泊中!
那真是一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
月色黯淡,烏雲悄悄攏上了月心,穹蒼也跟著蒙上一層合影。
方祖易從記憶中回到現實,又覺得前額的疤在隱隱作痛。
這是心病!
醫生是這麼說的。他的傷口早就痊愈了,是他的潛意識一直揮不掉那次的意外,不自主地想起那天的疼痛,才會有這種錯覺。
他知道,當初那個女孩劃了那一刀,劍痕一直留在心裡,摸不著、治不好,他隻能任這份痛楚加影隨形地跟著自己。
十九歲那一天的事還曆曆在目,現在的他,決定鏟除心中那蟄伏了十年的陰影,也替自己原本清磊的俊容討回一點公道。
那一年,心愛的女孩離他而去,他才赫然驚覺臉上那道醜陋的疤是主要的原因!璧涵是名門世家的嬌嬌女,見不得任何的不完美,他俊逸的臉上留下了猙獰的疤痕,對她來說是種瑕疵,連帶著沸騰的愛情也跟著熄滅,兩人之間再無任何火苗可以燃燒…
說來可笑!一道疤可以認清愛情的薄弱,這算不算值得?
璧涵離開他後,他原本就拘謹的個性更加冷漠,心無旁鶩地取得博士學位後,便在福特汽車總公司展行銷策略的專才。兩年後,他開始熱中於一門新興的事業…企業管理顧問,更獨資創立“先機企管顧問公司。”憑借著敏銳細膩的天賦,以及對商機的直覺,他在商場上無往不利。他不走父親的傳統企業經營路線,相反的,他挑上這個獨特的“輔佐”行業,用“頭腦”替自己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
這些年來,先機企管顧問公司的“doctor方”不僅在美國揚名立萬,對商機精辟的見解和落實理論一樣遠揚國際。他就像是企業的醫生,專洽各大企業團體內部的疑難雜症,任何棘手的案子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從無例外!
這也是“長興集團”找上他輔導內部策略及挽救財務赤字的原因。而他會接下這份工作,其實多少有點預謀的成分。早在八年前,他就請征信社開始追蹤靳珩的下落。當年他受傷轉醒之後,靳珩早已經在她母親的帶領下消失了蹤跡,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警方也因他的“不報案、不張揚”而不再追查,這個事件便這樣不了了之。
這件事發生兩年後,他便委托台灣一家征信社找到靳珩的下落,並且盯住她,讓她孤孤單單地過日子,就像他一樣。
八年來,他因工作繁忙而沒有將心思放在靳珩身上,隻有讓征信社的人去完成他小小的報複。
然而當長興集團提出他們和“玉成”接洽合作事宜時,他想起了征信社查到靳珩所待的公司名稱。
於是他整裝回國,想親眼看看那個在他臉上“動刀”的小太妹變成什麼樣子。
隻是,靳珩的改變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僅她的外表已不複當年的稚微青澀,更重要的是她的個性。
一個美麗溫婉又帶點迷糊的妙女郎,他根本無法將她和十年前拿刀砍他的女孩串連在一起。
她甚至忘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
但是,他能就這樣放過她嗎?
不!絕不!
方祖易陰霾的臉飄上一抹冷厲。他不會就這樣饒了她,即使她不是故意傷他,但額上這道疤和心靈上揮之不去的陰影,都是她欠他的。
沒錯,是她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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