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小妞!
隨著寒冬的遠離,山區再度進入奇妍競豔的開花季節,齊氏茶業的園區和加工廠也步入采摘嫩茶的忙碌,為一個月後的行銷網路製作上品等級的春茶。萬事起頭之際,齊霖理所當然把“忙”字擺中間,可是偏有人喜歡纏著他不放。
早餐時分,他努力閃躲她偷雞摸狗的攻擊。
“倚月,彆胡鬨。”
“我哪有?”她提出無辜的答辯,繼續“巴”在他身上。
他們的“秘密私情”已經延續三個多月,然而因為齊霖一些奇奇怪怪又說不通的顧忌,他們決定暫時瞞住齊母事情的真相。保密的工作執行起來著實不容易,畢竟老人家和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夜裡要想瞞著她偷情可得具有高深的功力。
不吃窩邊嫩草的使命感讓齊霖下定決心和倚月保持“正直清白”的關係,然而他夜夜承受著她溜進房時裡突襲的誘惑,每一次總堅持不到兩分鐘就屈服在她的“婬威”之下,讓她攻城掠地、鯨吞疆土,不亦快哉!
“一會兒媽澆完花就進廚房,你給我安分一點。”他用力端起剛健正直、意氣雄壯的聲威。
才說完,她不安分的嘴唇已經封住他的嗓音來源處。
“喂…”他搶在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掙開她。
“早。”齊母出現的時機正好阻止他開罵,所有話一骨碌全吞回他肚子裡。“齊霖,怎麼大清早臉色就怪怪的?”
“沒…沒事。”他強笑著接過倚月替他盛好的清粥。
“坐呀!”她熱情地招呼大夥兒就定位,自個兒開開心心地霸占他身畔的坐位。
桌巾底下,金蓮玉足開始作怪,隔著褲管搔弄他的小腿肚。
“倚月!”他輕喝。
“乾嘛?”她無辜地瞟著他。“沒事不要老凶巴巴地吼我名字,ok?人家好端端地吃稀飯,又礙著你什麼了?”
“對呀!齊霖,你不要老找倚月麻煩。”齊母也替她發出不平之鳴。
他忽然覺得碗裡盛裝的並非稀飯,而是難以入口的黃蓮,而且他必須樣裝啞巴,乖乖地將它們吞進肚子裡…雖然其實不是真的那麼“苦!”
“今天晚上村裡應該籌劃好活動了吧?”齊母夾起香軟qq的麵筋放進兒子碗裡。
“對。”他儘量讓語調維持在穩健的頻率。
“對什麼?”齊母追問。她兒子話少的老行病又發作了。
“阿裡布說村民打算…噢!”他的身體忽地震了一下。
“什麼?”麵筋掉在桌上。
“沒、沒事。”他勉強扯出笑容。
那隻該死、誘人的腳丫子從他的小腿肚逐漸往上移,開始在他膝蓋和大腿上摩劃著圈。幸好桌巾的長度足以遮藏住他腰乾以上的部位,否則他此刻的“反應”可能會令親愛的母親大人尷尬到姥姥家去。
“村裡今天晚上有活動呀?我都不曉得。”她居然還一派天真無事的談天說地。
“每年春茶的采收期,村子都會舉行慶祝活動。”
你給我安分一點,否則今天晚上要你好看!他的眼神傳達著龍心不悅的旨意。
“倚月,你從來沒參加過類似的慶典吧?節目很精采哦,壯丁們會表演祈福今年豐收的傳統舞蹈,婦女則升起大大小小的營火燒烤野豬肉和山雞,所有食物都調配上特有的山區香料,香得讓人受不了。附近村鎮相熟的朋友們都會趕來參加,你一定要去開開眼界。”齊母精神奕奕的展開遊說。
她聽得神往不已。“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可是我和大家又不熟,目前為止也隻有比較認識阿裡布父子,如果貿貿然出現在廣典上,會不會太突兀了?”
平常她的活動範圍以主屋附近為主,偶爾遇到齊霖去茶園巡視,才幫著送送便當,但大半時候他都待在半個小時車程之外的加工廠,所以她和齊氏員工們接觸的機會微乎其微。除此之外,村裡的人見過她的機會就隻有上回的食物中毒事件,然而當時兵荒馬亂的,有誰會特彆去記得她的存在?
“這個時候就嘗到沒有廣結善緣的苦果了吧?”他低聲呢噥著風涼話。“早知如此,平常為什麼不多跟著我四處去認識朋友…喝!”
他猛地震跳一下。
“怎麼回事?”齊母被他反常的舉動弄得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沒事,呃…椅墊有點紮人,可能是彈簧鬆了。”
原本盤桓在他膝蓋上作怪的小腳突然往上麵探去,壓碰他一觸即發的“危險地帶”,他隻差沒護著重要部位跳起來。所以說,男人就是比女人吃虧,一些感官上的衝擊比女性明顯,害他們想遮也遮不住。
“會嗎?可是咱們的椅墊是我用毛線勾的,哪來的彈簧?”齊母非常疑惑。
“要不就是毛線頭了。”他轉得很硬。“媽,下次記得把毛線頭清理乾淨。”
“你站起來讓我看看。”母親大人不能忍受自己的作品遭受抨擊。
現在站起來?那還得了!他以後還要做人哪!
“不用麻煩了。”他連連搖手。
“沒關係。”他老媽脾氣比較拗。
“等我吃完早點再說。”他埋頭努力吞稀飯,一副“我很忙”的樣子。
“你硬霸著紮人的坐墊乾什麼?還不快換位置!”齊母發出懿旨。
“算了,我吃飽了,先出去工作,你們慢慢吃。”齊霖隻好選擇快速遁逃的最後一計。
他匆匆抓過車鑰匙,趁母親來得及瞄見他的窘狀之前衝出餐廳。
“哎呀!我忘記問他今天在哪裡工作,需不需要我送便當?齊媽媽,你慢慢吃,我馬上回來。”倚月隨便找了個借口,也跟著奔出“肇事現場。”
兩人離開得相當匆忙,因此都沒看見齊母臉上竊笑的表情。
“齊霖。”倚月及時阻止他坐進駕駛座。
“你還好意思追出來?”他惡狠狠的道“以後要是再像今天早上一樣惡作劇,看我怎麼收拾…”
他的威脅沒能說完,纖瘦苗條的嬌胴已經投入他懷中。
四下無人,兩人自然毋需避諱任何眼光。她微仰下顎,承接他迅速的侵略,報複性的感覺中又不失溫情。
“我跟你一起上工好不好?”她撒嬌道。“你不是勸我多接觸新環境、新朋友嗎?”
拿他新鮮出爐的風涼話來堵他的嘴。
“你呀!”他點了點她額頭,笑罵道“給我乖乖回去溫書,上回複習物理是什麼時候的事?”
“緊張什麼?物理課本永遠放在書架上,又不會消失不見。”
“我也不會呀!”在她額際印下最後一吻,他坐進車子裡發動引擎,帶著親匿的笑容駛離她的視線。
是嗎?倚月有些悵然。
不知為何,她心頭總是存在著不踏實的感覺,仿佛兩人的牽係脆弱得不堪一擊,隨時有斷絕的可能。這種不安全感,莫非隻有她才感受到?
是她太多心了嗎?
出於年輕愛嘗鮮的心理,倚月抵受不住好奇心的引誘,尾隨齊霖出現在隻有“相熟的朋友都會參加”的慶典場合。齊母必須出席一場朋友的喜筵,因此沒法子一起赴會。
“哇,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她忍不住敬畏地叫出來。
吉普車甫在村口的停車位泊穩,村落中心升起的主營火已將夜空映耀成暗紅色的絨幕。她這種典型的城市小孩,隻在偶爾參加自強活動的時候,才有緣見識到營火的威力,儘管如此,也從沒想像過火團真的可以燒出兩公尺高的焰舞。
“城市鄉巴佬!”齊霖取笑她張大嘴巴的呆樣。“過去看看,說不定野豬已經送上烤架了。”
“食用野豬肉合法嗎?”她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慶典用的野豬其實是普通豬。”難得今天心情好,他多說幾個字的意思提高不少。“由於傳統習慣以野豬肉為主,所以大家一直延續著這麼稱呼。你想想也明白,台灣哪來這麼多的野豬跑來跑去?”
幾乎全村的人都在營區內集合了。這也是她頭一次見到村民們鮮朗活跳的健康模樣。
村內除了戶外的路燈已亮著,其餘住屋的興源完全熄滅,更襯出慶典區那堆熊熊焰火的燦亮耀目。手鼓v笛和幾件傳統樂器的調練聲音從廣場外緣響起來,此起彼落地交織成不分樂章的即興曲。
常聽人說,原住民個個都是天生的藝術家,此刻新眼欣賞到他們描繪出來的圖騰,和舞弄樂器的精巧手式,她終於完全拜服。
想來有點丟臉,早先她還以高人一等的偏見來看待他們,結果呢?人家的文化藝術隻怕比她高明一百倍。
“老板。”身著傳統服飾的中年婦女打老遠招呼他們,接著好幾個男人團團圍過來,黝黑的臉上寫滿熱烈真誠的笑意,大夥嘰哩咕嚕地吐出他們慣用的語言。
…沒想到你會帶女朋友來。
…她好可愛,是不是你在台北認識的?看起來有點眼熟哩!
阿裡布插進來解釋。
…這位小姐上山好幾個月了,上回村民生病,她也過來幫忙了,你們認不出她嗎?
“哦…”一個中年婦人以敬佩感動的眼光投向她。
從頭到尾倚月隻聽得懂剛才這聲“哦。”
“啥米?我攏總聽無咧!”她乾脆也用另一種土語…台語…向他咬耳根子。
“他們問我為什麼來得這麼晚,節目快開始了。”然後他也喊回幾句嘰哩咕嚕語。
“你又說了些什麼?”她半句話也不打算錯過。
“我告訴他們,我是為了等你才遲到的。”
嘎?太可惡了,竟把責任推卸到她頭上,她的人際關係已經夠有限的了。
村民七嘴八舌地鼓噪起來;投向她的眼光非常特殊,卻不是惡意的表征。
“他們又說了什麼?”分明欺負她不懂山地話。
“他們問我為什麼你這麼會窮磨菇,我回答他們因為你正在學習如何用腳趾頭劃口紅,所以花了點時間。”說完搶先走向營火區。
“類人猿!”倚月追殺過去。
他回手攬過她的小蠻腰,坐上村民特彆為他選定的上位。
廣場大約有百來坪,左側外緣升起十七堆小火作為烤食物之用,中央則焚燃著巨大的主火堆,觀賞節目的座次圍繞著營火,從她和齊霖的角度可以看見全場節目。突然,眼角餘光瞄到琪雅也蒞臨現場。
密索跟著琪雅踏入營火區,在大美女身旁嘰嘰呱呱地咬著耳朵,但琪雅冶豔的臉蛋布滿無庸置疑的厭煩,仿佛被密索纏得不勝其煩。
那女人最好識相一點,彆過來招惹他們,尤其是“她的齊霖。”
“嗨,齊霖。什麼時候到的?”天不從人願,琪雅發現了他們,馬上撇下密索,漾著倩笑朝他們走過來。“我還以為你會順道過去載我,和往年一樣。”
媚眸有意無意地瞟向倚月。
“我以為密索會去接你。”他簡短地回答。
琪雅燦亮如明月的笑臉倏地僵了一下。“以前都是你來接我的。”
“齊霖的吉普車坐兩個人剛剛好,多載第三個稍微擠了點。不好意思,占走你的位置。”倚月裝傻的本領誰也比不過。
琪雅瞪視她的眼神堪稱怨毒,顯然想對情敵發飆,又不願在心上人麵前顯露”虎豹母“的晚娘麵目。
“齊霖,幫我拿杯冷飲好不好?”她轉而支開齊霖。
蘇大小姐才沒那麼白癡呢!乖乖留在原地任她罵?門兒都沒有。雖然倚月的一張利嘴對付她綽綽有餘,但是,犯不著為了一個不足取的女人壞了今晚的興致。
“好呀!齊霖,我和你一起去。”倚月不由分說地拉起他。
忽地,帶動氣氛的前奏鼓曲叮叮咚咚地拍響了。
“舞蹈節目即將開始,你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回來吧!”他提議。
“沒關係!”她硬拉著他來到廣場另一頭坐下。“我才不要整晚和那個女人坐在一起。”
她寧願犧牲視野好的座位來交換整晚的快樂心情。
倚月隔著火堆,遙遙對情敵扮鬼臉。上位讓給大美女好了,反正她有齊霖。
鼓聲節奏轉趨熱烈,所以琪雅隻能愣在原地氣得牙齒發癢,無法隨便站起來走動,影響到其他人的視線。
“琪雅究竟哪裡惹到你了?”他好笑地問,注意到她們倆見了麵活像兩隻母刺似的。
“你說呢?”她忽然迅雷不及掩耳地親了親他的唇。
“倚月!”齊霖趕緊挺身和她保持距離,老天爺!眾目睽睽哪!
標記所有物的任務達到!她笑吟吟的,注意力轉向場中央的舞陣。
第一支舞祈祝舞由男丁們組成,沿著火圈圈成內外兩個圈圈,兩組人馬的領頭者分彆由阿裡布父子擔任,顯然父子倆在村中具有相當崇高的地位。
替舞步伴奏的工作由舞者們一手包辦。每組人馬腰邊都係著一具小皮鼓,隨著特定的節拍擊打出悅耳旋律,原始的敲擊樂配合著舞者們雄壯威武的呼喝聲,交織成震動人心的音符。
“喝!”外圍的舞者朝天呼出劇烈的吼聲。
“嘿!”內圍的舞者隨之而起。
“喝”“嘿”的呼喊持續不斷,舞步的狂蹈越來越加快速度,熊熊火光映在每位舞者臉上,汗水隨著逐漸升高的體溫沁出古銅色的皮膚,虔誠的祈求在步伐和鼓聲中震撼了整個宇宙。
這支原住民舞蹈傳達出他們裸的、毫無矯飾的情感,直接宣泄出心底最神聖的尊敬,對人類、對天神。她不曉得自己為何從沒體驗出原住民文化中的寶貴特質,反而一徑以虛榮的塵俗標準來衡量他們,甚至理所當然地抱持著偏見。
“好看嗎?”齊霖不自覺地流露出憐愛,輕聲詢問她。
“嗯。”她一個勁兒點頭,眼光甚至無法離開舞者們。
“哈!”所有舞者同時喊出終結的語句,舞步刹那間凝住,鼓聲息止,肉身雕塑團團圍住火焰。
廣場陷入沉靜。震撼凝肅的氣氛幾乎讓觀眾喘不過氣來。
阿裡布仰頭叫出四個簡單的音節。
咚!最後一聲鼓響,一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