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怪奴婢!
穆鷹塞給她一隻隨身攜帶的白色瓷瓶後,便走到路旁屈起單膝,靠坐在一棵樹下。。qb5他撩起袖口,黝黑精壯的手臂上一道清晰的劍傷正在淌血,卻也無損他剽悍桀騖的氣勢。
鮮紅如火的血水讓看得不舍的秦從恩又是一驚,連忙上前幫忙。
清風穿過樹梢,拂得枝葉沙沙作響。
她跪坐在他身邊,想都沒想就抓著自己的衣袖拭血。
「住手。」
被他霸道的語氣嚇到,她呐呐地回答。「要擦乾淨……」
他知道她想擦拭他手臂上的血跡,但沒必要弄臟她自己吧?「不必擦,血跡洗得掉,你隻管灑上藥粉就夠了。」
她仔細聽他說話,確定自己都聽懂他的意思,才依言怞出瓶口的紅布塞,嗅了嗅瓷瓶裡的藥味,認出這是小姐房裡也有的金創藥,於是小心翼翼將藥粉倒在約有兩寸的傷口上。
一對深如黑潭的眸子,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盯住身旁專注於傷口的人兒。
那曾經尖瘦的小臉圓潤了不少,瘦小的身軀已蛻變成少女該有的豐腴體態,清澈大眼也褪去了當初盈滿的驚慌恐懼。
進步最多的,莫過於她的表達能力,如今幾乎與常人無異,若忽略她慢半拍的反應,甚至會讓人忘了她曾經是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癡娃娃。
看來,她在秦家過得很好,他即便想挑秦嘯日的毛病,但秦嘯日對她的照顧卻讓他無從挑剔起。
哼,好個秦嘯日,居然讓他把出賣自己的不滿變得心甘情願了些!
「堡主……還是屬下來替您包紮?」
本來依令待在原地等候的燕雲,急躁地捧著乾淨的棉布向樹下靠近,一張俊俏有型的年輕臉龐寫滿「不及格、不及格」的語意。
眼力極佳的他,遠遠地看見那名丫鬟替堡主上藥,笨手笨腳的動作卻令他不禁皺眉。她到底會不會呀?瞧,珍貴的藥粉都被她灑到泥地上了!
穆鷹睨了燕雲一眼,燕雲接收到主子的不悅,也不敢再多管閒事。
呃……他知道擅作主張靠過來不對,但堡主的事他就是無法置身事外,更何況堡主受了傷。
秦從恩四下張望,一臉疑惑。
「找什麼。」穆鷹率先發現她的困惑。
「堡主在哪裡?」
「是我。」
她搖搖頭,還一臉糾正他的樣子。「你是姑爺,不是堡主。」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無禮,竟敢質疑『漠鷹堡』堡主的身分!」對主子忠心耿耿的燕雲橫眉豎目斥道。
被他的怒氣嚇到,她微微縮頸,他的話到了她耳邊都成了轟隆隆的雷聲。
見她仍一臉呆楞,性急的燕雲忍不住解釋「還懷疑啊,這位就是號稱『大漠之鷹』的漠鷹堡堡主,秦家姑爺是也。」表情儘是尊崇與神氣。
話說,堡主曾經與秦家訂下迎娶秦家小姐的約定,細節他也不是很清楚,可是秦小姐卻愛上彆人,也就是那個山賊頭頭,然而堡主有成人之美,願意替秦家「遮羞」,保全秦小姐的名聲,於是在回到漠鷹堡前,必須找個女人頂替,這是漠鷹堡上上下下極少人知道的秘密。
唔,堡主犧牲奉獻的情躁實在太偉大了……
想著想著,燕雲吸吸鼻子,忍住滿腔感動的涕淚。
「大墨汁?」秦從恩努力消化新訊息。
「不是大墨汁,是『大漠之鷹』!』說起大漠之鷹這關外最強大的馬隊商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丫頭有沒有常識呀!
「姑爺,堡主,墨汁?」有關聯嗎?她不懂。
她怎麼還是一臉聽不懂的蠢相呢?「我說了,不是墨汁,是大漠之——』
「雲。」穆鷹甩眼輕斥,不怒而威,氣急敗壞的燕雲隻好閉嘴。
「從恩懂了!姑爺是穆鷹,而穆鷹是堡主,姑爺、堡主、穆鷹都是你,不是墨汁對不對!」她開心於自己的發現,扳起自己的指頭天真地比劃著。「秦嘯日是少主,秦喜韻是小姐,莫言是護衛,可是從恩就是從恩哩!」
這裡頭就屬穆鷹最奇怪了,有好多名字。
「啐!這麼簡單的道理也要想半天——」燕雲沒好氣哼道,驟然一頓,總算發現這女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從今起,我不是你的姑爺,而是夫君。」
啥?雲瞠目結舌瞪著冒出驚人之語的主子,詫愕地指著秦從恩怪叫。
「她……她……」
「夫君?姑爺又多一個名字?」筋快打結的秦從恩顯然很苦惱。
「叫我穆鷹。」他替她終結苦惱。
「堡主,您讓一個小白癡代嫁?」雲又是連聲怪叫。
這怎麼成!就算隻是個代嫁的姑娘,也是漠鷹堡的女主人、未來繼承人的娘,怎麼可以由一個白癡擔當?他極力反對!舉雙手雙腳反對!
「注意你的稱呼,從恩是堡主夫人,也是你該尊敬的人。」穆鷹不容置疑道。
「可是,應該可以有更好的人選……」
「交代下去,被劫走的女子是秦家丫鬟,後續交由秦家處理,今日之事不得張揚。」
堡主是認真的嗎?
「萬一未來少堡主的『聰明才智』遺傳到她,怎麼辦?」燕雲試著說服主子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
「你手中的東西留下。」
堡主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大局已定,要他彆多嘴,然後趕快閃人。
燕雲的方臉皺成一粒苦瓜,依言將乾淨的布條置於樹旁的大石頭上,百般無奈地摸著鼻子離開,邊走還頻頻回頭看主子會不會回心轉意。
結果,並沒有。
看來堡主是認真的。
因此燕雲也隻能垂頭喪氣地黯然飄開。
「從恩,」穆鷹朝蹙眉發楞的她喚了聲,見她回過神來,才又道「是誰替你取的名字?」
「是少主。」她咧開嘴,馬上就忘了腦袋裡的纏結,狀似「有少主,萬事足」的模樣,還不忘補充「少主說,從恩的意思,就是要記得少主收留從恩的恩惠,所以從恩要乖乖聽少主的話。」
所托非人!
穆鷹黑眸微眯,牙根緊咬,心中浮現此言。
可惡!秦嘯日這狡猾的家夥,好處都被他占儘了!
「你生氣?」秦從恩瞅著他緊繃的怒容,不明所以,也有點膽怯。小時候受儘欺淩取笑,使得她很會看人臉色,但也僅限於凶巴巴的惡人臉。
「你不認得我?」他突然發問,期待似地望入她清湛無邪的眼瞳。
她應該認得他嗎?秦從恩偏著頭,很認真地思索半刻之後,搖搖頭。
很好,她全忘了!
「你生氣?」她還是問,因為他臉色一點緩和的跡象也沒有。
「傷口痛。」穆鷹撇臉輕啐道。
他就算費神解釋救她脫離魔掌的人其實是他,想必也比不上她這七年來受秦家人的照顧之恩。
該死,當初把她丟給秦嘯日的是他,他乾嘛心理不平衡!
一陣輕暖的氣息襲上手臂,將穆鷹幾乎遺忘的疼痛全給抹去,他微微一楞,看見她正湊在傷口前嘟起小嘴輕輕吹氣,記憶中不曾忘懷的那一幕隨之湧上心頭,盯著她頭顱的冷厲黑眸也逐漸平和下來。
「不痛了吧?」秦從恩抬起紅潤潤的圓臉,得意地笑問。
他盯住那雙不沾染塵埃的清眸,然後搖頭。
「誰教你的?」
「誰教的……」她又歪頭思索,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找不到答案。「從恩不知道。」她老實道。
「無妨,幫我包紮吧。」他不再深究,將乾淨的白布遞給她。
「好。」她開始埋頭替他處理傷口。
不久,穆鷹便發現她不斷投來的遲疑目光。「有話就說。」
「那個……從恩想問姑爺一個問題。」有疑問悶在心裡,實在很不好受。
「穆鷹。」他糾正。
「穆鷹,從恩可以問嗎?」她依言改口。
他頷首。
「不生氣?」她小心翼翼問。
「隻是問問題,為何要生氣?」墨眉輕挑。
「少主也是這樣同從恩說唷,他說有問題就應當找答案;可是,從恩問太多問題,還是有很多人會生氣。」
又是少主!穆鷹壓抑心中的不快,不想嚇到她。
「我不會,你想問就問吧。」
她一臉欣喜外加「那我問羅」的神情。
「『代嫁』是什麼意思?」她記得剛才那個說話像打雷的男人提到「小白癡代嫁」這五個字,她聽多了,自然明了小白癡指的就是她,但代嫁指的又是什麼呢?
「意思就是要你代替秦喜韻嫁給我。」他刻意放慢速度,清楚說道,原本穩如靜湖的墨瞳,激起淺淺波紋。
一提到秦喜韻,秦從恩的反應像是腦中之前斷了的線又接上,清澈如水的大眼裡蓄起濕意,起身在樹下咬起手指頭,焦急地繞來轉去。
「小姐……怎麼辦,小姐被壞人抓走了……」
「放心,帶走她的人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怎麼知道?」她垂著淚眼,回頭問。
「因為他們彼此戀慕。」從那個山寨主雷朔充滿占有欲的眼神就能得知一二,不然也不必大老遠跑來搶人。
「彼此……戀慕?」
這用詞顯然又造成她解讀的困擾,他進一步解釋「秦喜韻想與他一起生活,但對方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山賊,若被外人知道她和山賊在一起,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豬隻……是小豬的意思?」
「不是。」
「那麼,是,大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