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鈴緣!
書房內,顯眼地精雕金絲楠木桌上擺置著一個銅製而成的小香爐,靜靜處在桌角旁,緩緩向空中散著絲縷熏香氣。雖個頭不大,但通體細雕刻著花紋,表麵也是被打磨得透亮如冰。
金軒閉眼靠在一旁的竹椅上,他吩咐小芷,每天都需要在屋內點燃這龍腦香,才可平心靜氣,凝神來思考事情。
自打武功被廢,他深知自己已然成了一個廢人,可以被父母任意操控。他心生怨恨,曾在腦海裡冒出無數個想法,想帶著柳如葉一走天涯,遠走高飛。可思來想去,他,做不到。
彆說是府內負責運貨保業的精兵,就連在府內巡邏的府兵嘍囉,使出隨便幾招他都對付不了,更彆說還帶這個弱女子了。可,這柳如葉既是被自己拉入深淵的,又怎能放任不管呢?
眉頭緊鎖之際,小芷走進書房,看著屋裡愣神的公子,下意識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儘可能擠出笑臉,停在門口敲了聲門框,
“公子,葦苗買來了,說來也是巧了,集市上打頭一鋪就是賣葦苗的,新鮮的很呢,那賣葦苗的婆婆說,這快入秋了,插到池子裡就能活,還能看見蘆花呢!”
小芷捧著一打葦苗,興高采烈地衝金軒說著。她想著,好久都不見公子對什麼東西這麼執著,管它有什麼原因,隻要公子能有一件提得起興趣的事,也算是好的。
金軒聞聲,緩步走到小芷身邊,兩眼煥發生機般直勾勾地盯著那幾根翠綠的葦苗,枝牙間隱約的藏著細米粒般大小的花骨朵,
“去插到池塘裡吧,入了秋,就能看得到蘆花了。”
說罷,他便笑了,笑的很平淡,又很輕鬆。
……
如煙躺在細布鋪蓋的軟榻上,也許是身上的重傷還在隱隱作痛,把痛苦帶到了夢境裡,就連睡覺眉頭也是一蹙一蹙的,讓人看得不舒服。
還在小聲叨叨著夢話,
“姐姐……姐姐……”
屋內安靜且沉寂,林藪坐在床前,麵色平淡地縫織著繡布。繡布上麵正在一針一線繡製的花樣,像是兩隻鴛鴦,無憂並遊在水中。
細聽如煙輕聲脫口的夢話,林藪停了手中的針線動作,隨即起身走向門口,緩慢打開木門時,回頭看了如煙一眼,找到守在一旁的茵蘿道,
“你去我屋裡拿些甜點吃食來,最好把玉米露交給小廚房熱一下,也送過來。”
“好的,小姐。”
茵蘿向屋裡看了幾眼,點頭領了命令,回身速去房裡取。
林藪麵浮著笑,回到如煙床邊還如方才一般,拿起放在一旁的繡布繼續縫織著。
“姐姐!”
一聲驚喊,如煙從沉睡中醒來,滿臉掛滿了汗珠,喘著粗氣。這一叫嚇得林藪一個躲閃不及,繡花針頭刺破了林藪的右手食指,血光滲了出來。
林藪也是在刺痛中迅速回過神來,把手指抵在嘴邊一抿,看向醒來還未鎮定的如煙。她坐近如煙床旁,把手掌附在了如煙冰冷的額頭上,溫柔的說到,
“小如煙不要怕,姐姐是好人,不要怕……”
林藪把如煙摟入自己懷裡,輕柔得安撫著她,也抻出袖子來為如煙擦去了臉龐透出的虛汗。
“你是?”
如煙虛弱地睜著紅脹的眼睛,膽怯地看著林藪,
“以後你就跟我了,有我保護你,沒人會欺負你了!”
“真的嗎?”
“是真的,姐姐還派人去給你拿好吃的了,馬上就到了,你可是暈暈乎乎睡了有三天,一會兒你吃飽了,我在好好跟你說!”
正說著,茵蘿拎著木箱走進房裡,見如煙醒了,一邊把點心從箱裡拿出來,一邊嘮叨,
“小祖宗,你可醒了?”
林藪看著一臉不情願乾活的茵蘿,抿嘴一笑,轉身把如煙從床上抱起,本來已經鉚足了力氣,但沒想到如煙那麼輕,輕的好像隻有撐起身體的骨頭架子。
她把如煙放在桌旁椅子上,笑著對嘴巴子撅高高的茵蘿道,
“你可彆耍小姑娘脾氣了,多大個人了,讓一讓孩子,啊!”
“嘁~”
茵蘿不說話,擺好盤子便退到了林藪身後。林藪看了一眼正盯著滿桌點心吞口水的如煙,伸手把所有盤子聚到一起,全部推到了如煙麵前,
“吃吧,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還有這個玉米露,是用冰糖熬的,清甜可口,試試!”
林藪掀開盛放玉米露的杯蓋,用勺子來回攪了攪,待散了散熱氣,便舀出一勺,送到如煙嘴邊,
“嘗一嘗?”
如煙瞧見勺子裡一個個閃閃發光精益剔透的玉米粒,忍不住張開了小口,吸了一口進去。
這一嘗,算是打通了如煙的任督二脈,顧不得情麵,一通猛吃起來,畢竟三天都沒有吃過像樣子的飯,更何況,還是長身體的時候。
如煙能領了林藪的好意,林藪也是打心底裡開心的。
天色漸晚,金軒用完晚膳後,一人踱步來到後花園池塘邊,經下人們一番打理之後,也算是恢複了往日生機。
一片蘆葦苗高挺在池子裡,像是水裡的砥柱,不嬈不妖,堅挺著自己,任風吹雨打,流水衝刷,還是會照樣開花。
金軒蹲身坐在池沿邊,望著天空輪掛的彎勾月,麵色沉鬱地歎息道,
“我能為你做的,也就是種下這一片葦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