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野!
再說曲子班眾人,於將軍府唱曲每人得了二兩銀的賞賜。
府上人交待,這些銀子卻是給個人的,老兒莫貪了去。老趙陪著笑,說小人雖是愛財,隻大將軍的賞賜哪敢私吞。
各人得了賞銀自是歡喜,這一個多時辰的收入卻頂得社裡唱七八日的。
隻這等好事能有幾回,若要贖身還要靠在社裡塌塌實實唱曲。
老趙得了錢一張老臉喜得愈發皺巴了,隻是這歡喜卻是裝出來的。
老趙可是一點錢財便能歡喜的人?
老趙的目的是要小賈把那府中路徑看得清楚了。
“府中路徑尚有模糊記憶,今日走了一遭全都想了起來。”
“可下得手?”
“若再近些,旁邊侍衛不及擋我,定能得手。”
“可能退身?”
“隻思殺賊,未想退路。”
老趙生氣,“若你沒得回來時,酒泉之下我如何見你父親?你苦不思退路,這仇不報也罷。”
小賈見老趙生氣,便心中懊悔,“叔莫生氣,退路也有。大殿門外有兩棵樹,正門兩邊也各有樹,看那樹椏高低正是我進退的好踩腳,借得力可縱身上牆,兩邊俱有房舍,若無高手阻攔,從上麵掠到車馬處隻說句話的功夫。若在殿內,那窗也不難撞開。”
老趙聽了欣慰,“軍中之人,行走間下盤穩健卻有失輕靈,隻要你上得房沒人攔得住你,到得車馬處,自有我接應。”
小賈猶豫道:“隻不知那賊能否再叫我們去。”
老趙冷笑,“那賊夫婦甚好南曲,今日未見他夫人,日後定還會叫我們去的,而且不止一次,侄兒切莫心急,隻要那賊不防時才可行事,務必一擊得手。”
那夜,老趙睡得安穩。
早上,老趙出門采買,提了一些茄子豆角小白菜回來,見一肩膀上甩著條麻袋、粗布長衫花白散發的人在棚子外張望。
老趙走近那人問道:“客人是要聽曲?”
那人轉過身來,亂發遮了半邊臉,胡子也長,是個老者。
那人笑笑道:“聽聽新鮮。”
老趙道:“客人不知,唱曲是午時開始的,客人若無事裡麵坐著等也無妨。”
那人道:“好,我就進去等著。”
老趙推開門引那人進了棚子,將菜蔬交於煮飯婦人後端碗茶來,“客人先坐著用茶。”
那人謝了,“看這棚子裡光景,老板生意好啊。”
那客人抬頭時頭發向後滑去,老趙看見那臉心裡一驚。
這麵目卻似一熟識之人。
那人隻微笑看看老趙,老趙心裡又是一驚,卻真的是他?
老趙臉上不露聲色道:“還算不錯,客人可懂南曲?”
那人環顧四周,“不懂,但舊時有親近之人懂,講來我聽過。”
老趙也細看那人,“客人不是這城裡人?要不怎不知這曲是午時才唱的。”
那人又向四周看看,“現在不是,但十五年前是。”
老趙那滿是疤痕褶皺的臉上雖無表情,眼裡卻露出亦驚亦喜的光來,“客人哪裡來?”
“山裡來,販些山貨藥材,昨日賣得晚了,隻在簷下躺了一夜,省了錢聽這南曲新鮮。”
老趙故做歡喜,“我倒收了些補身子的藥,勞你看看好壞。”
那人笑道:“好,好。”
老趙領那人進屋關了門,“確是你了。”
“是我。”
“十五年,你也老了。”
那人眼中露出些許蒼桑之色,“若無這老相,如何敢進這城。你也是難認出了,跛了腳又毀了麵目,若不如此,隻怕你也不敢進這城吧。”
老趙長歎口氣,“如何不是。你這些年在哪裡生活?”
“一彆之後躲進山裡,隻這幾年才偶爾進城。”
“又如何到得我這裡。”
“前次進城聽百姓議論府衙處置鬥毆之事,卻見你從府衙出來,感覺有熟識處,正思量時看見你脖子後麵那塊紅色胎記,便知是你了,才尋了來。”
原來這北地上,男人多散發,故脖子後麵並不外漏,當年老趙即如此。
隻如今老趙從南麵來,頭發變了許多,勉強紮了一個髻,所以露出脖子來。
老趙長歎一聲,“都老了,我等沒落山野之人,知道活著就好,各自度得殘生,還是少見為宜,免得生出事非。見過就好,也不留你,你且去吧。”
那人冷笑,“既是故交,我如何不記掛你如何活的,怎就攆我去。”
老趙又歎氣,“一彆之後,我去了南麵,隻老了反思念這裡,故弄了幾個唱曲的回來討些生活,也是度得晚年。”
那人皺眉,“你何需提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