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皇上太後先赦免臣女不敬之罪。”
太後再次將目光投向慶帝,這一次,沒有開口,慶帝盯著蘇梁淺,片刻後,威嚴的臉,有了淺笑,“這麼大的膽子,還有不敢做的事?”
蘇梁淺誠惶誠恐,跪在地上。
“起身吧,朕赦你無罪!”
蘇梁淺謝了恩,站了起來,“長公主真覺得安陽郡主做錯了嗎?”
長公主心裡也有些亂亂的,一下也不明白蘇梁淺為何有此一問,但當著太後和慶帝的麵,這個問題的答案隻能是“是!”
“長公主若是覺得安陽郡主錯了,為什麼隻打伺候她的兩個婢女逼供,卻沒有對她動手?是覺得她沒錯,還是因為這是自己的女兒,所以心疼?郡主這動輒打人,視彆人的性命如敝屣的毛病,就是和長公主您學的!”
長公主長這麼大,除了太後,還從未有人敢這樣與她說話,就是太後,也會顧及她的顏麵,將下人屏退,關起門來教育。
“蘇梁淺,你什麼的東西,居然敢這樣對我母親說話!”
長公主忍著,但本就對蘇梁淺一肚子火的葉安陽卻忍不住。
蘇梁淺看著氣惱的葉安陽,平靜回道“我自然是沒那個資格的,也知道這是以下犯上,但又忍不住,所以才請求皇上,赦免我大不敬之罪!”
蘇梁淺回的理直氣壯,安陽郡主扭頭,看了眼太後和慶帝,隻覺得自己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棉花是沒什麼反應,但因為那棉花不怎麼厚,倒是磕的她自己手疼。
“長公主您押著安陽郡主進宮請罪,並不是因為你覺得安陽郡主錯了,而是她做事不乾淨被發現了,您害怕的是皇上和太後的怪罪,懲戒安陽郡主,您這是在庇護她。”
蘇梁淺盯著長公主的眼睛,用的是肯定的口氣。
“安陽郡主是公主您的女兒,是皇親國戚,在外麵,就代表了皇室,她言行如此,丟的是皇室的顏麵,欺負彆人,長公主非但不給一個交代還幫著遮掩甚至打壓,那寒的就是官民對皇室的心。”
長公主聽著蘇梁淺的這番話,煩躁的心,都在不安的狂跳。
蘇梁淺的這張嘴,太厲害了。
蘇梁淺看著長公主那張慘白的臉,跪著的身體,搖搖欲墜,顯然是被蘇梁淺的話鎮住了。
太後和慶帝也是吃了一驚。
到底是母女,太後見長公主如此,眼中尖冰般的神色稍緩。
蘇梁淺說的這些,太後其實心中也都有數,類似的話,她也和長公主說吧,但這般直白的,卻沒有,而這樣的話,因為是在慶帝麵前,產生的震懾力,更是驚人。
昭檬公主看著蘇梁淺,那震驚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自己需要重新認識的熟人。
身為旁觀者,因為或多或少和這件事有些關係,昭檬公主心中都有些忐忑,蘇梁淺竟是這樣的冷靜,她是怎麼做的?這怎麼可能做的到呢?
昭檬公主覺得,上次朝春宴後,還有這段時間的相處,自己對她的評估還是低了。
這種震驚,讓昭檬公主滿心想的都是,蘇梁淺真是厲害,也真是會說敢說,她更希望她能成為太子妃了。
蘇梁淺說話後,兩個婢女和太監的哭聲就止住了,這會,蘇梁淺沒了聲音,偌大的宮殿,更是鴉雀無聲。
正午的陽光照射了進來,本就金碧輝煌的屋子更加明亮,但那凝滯的氣氛,讓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謝皇上恩典,讓臣女能一吐為快!除此之外,臣女還想為自己再辯護幾句,臣女不足五歲就離開京城,一直都在雲州長大,除了外祖家的兄長偶爾去看看臣女,臣女和京中的其他人並無聯係,對京中的人更不了解,若非此次的事是親生經曆,臣女真的不敢相信,應當接受了良好教育的郡主,竟是如此心思狹隘的莽撞之人,我很想問問郡主,我和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讓你對我在冷宮就已經備受煎熬的姑姑和十二皇子動手?長公主到底是怎樣的縱容,將你慣的如此模樣?”
“臣女初回京城,處境艱難,家中的事情尚且難以顧瑕,長公主疼愛郡主,在郡主身邊伺候的定然都是公主的心腹,豈是臣女說買通就能買通的?長公主說,安陽郡主是因為我進宮陪伴太後又得寵才生出嫉恨,但郡主在我進宮前,就開始找我姑姑的麻煩了,且,我受寵與安陽郡主動手有什麼關係?因為嫉恨不滿,就可以隨便打人?長公主竟覺得這開脫的理由合情合理,而不是讓郡主反思自己所為,臣女不能理解!”
“事實的真相如何,太後皇上明察秋毫,這次的事情,與臣女無關,求皇上給臣女,還有臣女受傷的姑姑和弟弟一個公道!”
蘇梁淺聲音不大,仿佛是在娓娓說一件事,話到最後,情緒才有幾分激昂。
她跪在地上,就在太後和慶帝的中間,雙手向前,頭抵地,匍匐在地上。
“是長公主,是長公主讓奴婢——”
“閉嘴!”
這一係列的變故,發生的實在是太快,殺的長公主才真正是措手不及,精神都有幾分恍惚,一直到她領來的丫鬟開口,她驚覺她要說什麼,如夢初醒,扭頭大聲嗬斥。
那張臉,臉色難看至極,眼神更是銳利的滲人。
本來想招供一切的婢女被震懾住,閉上了嘴巴,趴在地上,極力克製著,但還是哭出了聲。
蘇梁淺依舊維持著請求的高難度姿勢,沒有繼續向長公主發難,咄咄逼人。
皇上和太後,誰都不是傻子,更何況,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們心如明鏡。
“皇上,是臣的錯,臣教女無方,安陽是臣唯一的愛女,臣對她傾注了太多的心血,一切都是臣的罪過,求皇上太後責罰!”
比起蘇梁淺,長公主的聲音更大一些,聲音顫抖,每個字也帶上了顫音,話落,和蘇梁淺那樣,匍匐在地,虔誠請罪。
已經低著頭的蘇梁淺,眼睛轉了轉,她總覺得長公主這話,似乎是話裡有話。
剛剛,葉安陽還想著,蘇梁淺會被重罰,眨眼間,她將身上的罪責摘的是乾乾淨淨。
她沒將蘇梁淺拉下水墊背,反而將一直站在她這邊維護著她的長公主拉下了泥潭深淵,就因為蘇梁淺說的那幾句話?
葉安陽根本就不能理清發生了什麼,看著誠惶誠恐,說話抖的都不行的長公主,更是發懵的,心裡的恐懼,超過之前任何時候的強烈。
“外祖母,皇帝舅舅,安陽知道錯了,但安陽真的是被人蠱惑才犯下這樣的過錯,真的是有人要害我,她不但要害我,還針對我母親,你們——”
“若非你心存邪念,誰能蠱惑?淺丫頭說的對,你根本就沒覺得自己錯的,就是你母親將你慣成這無法無天不知悔改的樣子!”
太後打斷葉安陽的話,言辭間,是對她極儘的不滿。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
慶帝再次看向蘇梁淺問道,比起之前冷著臉的嚴厲,態度要親切和善許多。
蘇梁淺複又緩緩抬起頭來,“長公主和郡主都說自己錯了,定然是真的錯了,但臣女想到姑姑和表弟身上的傷,實在氣不過,尤其是安陽郡主,我與公主在冷宮碰上她的時候,她還出言不遜,說自己隻教訓了兩個畜生,臣女隻要想到這些,就覺得心中的氣難平。”
“我沒有,你亂說!”
安陽郡主在冷宮碰上昭檬公主和蘇梁淺,心虛又慌亂,她當時就是想給自己找借口搪塞,她連自己說了什麼都忘了。
長公主匍匐跪著,眼淚順著眼角,流在了地麵上,貼著她的臉,冰冰涼涼的。
慶帝臉上的溫和,在聽到畜生二字時,直接就沉了沉,看向昭檬公主,昭檬公主被自己父皇這樣的眼神嚇到,上前跪在地上,她想說是,但思及慶帝之前想要包庇葉安陽的態度,隻輕輕點了點頭。
蘇梁淺將兩人這樣的互動,看在眼裡,繼續道“臣女自然是想狠狠的懲戒安陽郡主一番,為姑姑和表弟出口惡氣,但長公主和郡主身份尊貴,且十二皇子現在雖然昏迷,但並無生命之憂,而且能從冷宮出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臣女不敢僭越!”
怎麼罰?蘇梁淺當然是想用鞭子,抽葉安陽一頓,然後廢了她的郡主身份,將她貶為庶人,但怎麼可能?
雖然安陽郡主不姓夜,但身上卻是有夜氏的血脈的。
罰的重不好,罰的輕了吧,她心裡不舒服,這於蘇梁淺而言,就是個燙手的山芋,還不如丟給慶帝,罰了重,她心裡舒坦,罰的輕了,他對賢妃還有十二皇子以至於她都會有幾分愧意,而且還能借此揣測慶帝對長公主的態度和心思。
“朕讓你處置,你說便是!”
葉安陽嚇得,渾身都在抖,跪都跪不住了,癱坐在了地上,一副淚眼汪汪的可憐相看向慶帝,“皇帝舅舅。”
慶帝當她沒存在,看都不看一眼。
太後又道“既然皇帝讓你說,你就說。”
蘇梁淺回頭,看著安陽郡主那張憤恨的臉,暗暗思忖著,腦子轉的極快。
“皇外祖母!”
葉安陽又看向太後,裝可憐,太後更沒有反應。
“母親!”
安陽郡主憋著嘴,眼淚掉的更凶,扯了扯就在她身前跪著的長公主,長公主沒說話,但無情的甩開了她的手。
安陽郡主長這麼大,不知闖了多少禍,這是第一次,長公主這般的冰冷絕情,仿佛要遺棄她不顧。
蘇梁淺很快就有了主意,她抬頭看著慶帝和太後,眼睛明亮,臉上還有可愛的小表情。
“姑姑和十二皇子已經受傷,就是再苛責郡主也無用,總不能再打她一頓,不如就讓她‘戴罪立功’,如何?”
“那你倒是說說,怎麼個戴罪立功法?”
“之前一直伺候我姑姑的丫鬟春禾被郡主打傷了,根本就起不來床,和十二皇子一起被帶來了慈安宮,那兩個太監,定然是不能再用了,現在冷宮就隻有我姑姑一人,她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如讓郡主去伺候如何?等我姑姑好了,她再回來,這也算將功折罪,戴罪立功了。”
“我不要!”
葉安陽情緒最激動,搶在所有人開口前抗拒回絕,長公主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去拽她都沒能拉住。
葉安陽甩開她的手,哭的更大聲,臉上寫滿了不情願,“我不要去冷宮,那種不祥的臟地方鬼地方,誰要去!什麼賢妃,就是叛臣之後,一個被廢棄的妃子,我憑什麼去伺候她,她有什麼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