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苦無望的哭嚎聲,咒罵聲源源不斷陸續灌入耳,簡寧刹那間淚目。
水澤模糊了視線,斜坡下有人朝她飛奔而來。
“自留地沒保住。”人近了,江熠華微微喘息,停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擔憂凝望。
“我知道了。”簡寧牽強地扯了扯唇,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伸手遞出行李:“外公讓你即刻返回部隊,家裡有我,你不用擔心,去做你該做的事。”
“嗯。”他上前一步,緊緊擁抱住她說:“等我回來。”
話落,他鬆開手大步離開,不曾回頭。
他不能回頭,背後停駐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回頭不免兒女情長不舍。
簡寧安靜而沉默地目送背影遠去,映著慘相環生的景,叫人油然生出難言的惆悵。
許久,她腳下一動,轉頭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去的時候老太太已經稍微緩過一點勁兒了,正指使著兒媳婦們把連根刨出來的菜送去地窖,歸置雞棚兔籠。
“奶,我去一趟鎮上。”簡寧站在堂屋門口說,聲音像沉在湖底的石頭,寂然平和。
老太太把最後一點大蔥小白菜裝筐裡,甩甩手上的泥土:“讓德利和你五叔陪你去吧。”她沒問去乾嘛,她那個孫女麵冷心熱,全村田地毀於一旦,八月了種什麼糧食都遲了,除了蕎麥,運氣好或許能收上一茬,上次播完種,蕎麥種清光了庫存,她猜孫女定然是去搞蕎麥種子。
簡寧搖頭:“不用,我一個人快去快回,村裡事多著呢。”
老太太遲疑一瞬:“行吧,你注意點安全,獵槍隨身帶去。”
他們家因為孫女提前兩三分鐘預警,又有大塊的編織布,好歹留存住一些吃食,彆家漫說自留地,菜園子那點菜怕都被那該死的蝗蟲吃得一乾二淨,日子咋熬哦!
“娘,繼兵怎麼還沒回來?”老太太正扶著門框感懷世道艱難,世人活著不易,李妙音直直撞槍口上。
老太太沉臉,哐哐一頓訓斥:“你是找我兒吃奶嗎!沒瞧見外麵是啥樣啊,不得去村裡幫幫忙啊,幾個大棚是啥樣都不知道。你就這麼離不開男人?你要不求求神仙把你變小,好讓我兒時時刻刻把你揣兜裡。”
“娘,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是擔心繼兵。”李妙音難過道。
“擔心,有啥可擔心的,蝗蟲又不吃人,咱農村人沒你那麼嬌氣。”老太太踢了踢腳下的麻布口袋:“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去外麵撿蝗蟲,二,回你屋躺屍,暫時彆讓我瞧見你。”
“娘,”
“彆叫我!”老太太撐腰怒目打斷她。
曹鳳珍輕輕拽了一下李妙音的衣服:“弟妹,你去屋裡歇著吧,家裡沒啥事了,撿蟲子我叫德利三兄弟去。”
五弟妹嬌氣,哪敢撿蟲子,曹鳳珍存心給了她個台階下,現在沒有一個人心情是好的,糟心著呢,
心裡煩躁,火一點就著,這時候去跟老太太強,純粹是找罵,給自己找不痛快。
李妙音是聰明人,順著台階下了,回屋抽抽啼啼哭了一會,剛才蝗蟲過境她被嚇得不輕,又被老太太嗬斥一頓,心裡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