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
王華轉向李儼才,“布政使衙門是什麼意見?讚同嗎?”
“下官於此事了解不深,一切還是要聽中丞的意思。不過商人行賄鎮守太監,按律也是要問罪的。”
“把梅可甲抓起來?”王華又轉向按察使問道。
結果黨善吉搖搖頭,訕笑著手:“中丞在上,哪裡輪得到下官做主?”
王華就是再不懂人心險惡,也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不敢做這個決定。
因為魏彬雖說是走了,但梅可甲的身後很有可能是東宮。這個時候,最好能有個愣頭青,下決定把梅可甲收拾了,到時候得罪太子的雷由他去頂。
所以他們兩個都把做決定的權力上交,這可不是‘以領導為準’,這叫權責一體——你下的決定、你簽的字,最後就是你的事。
如果真的是翰林院剛出來的書生,可能還真的就吃了這‘蜜糖’。以為這兩個家夥是重視上司的意思呢。
但王華也是曆經宦海的人了,他什麼也不說,就講:“這個人,還是等京裡的旨意來了再說吧。”
李儼才和黨善吉沒有辦法,人家不上套,這條路就堵死了。
“那上奏朝廷的案卷裡,是否應提及梅可甲這個人?”黨善吉又在試探。
“案卷怎麼寫,自然是看犯人怎麼交代。”王華眼睛一眯,“怎麼?臬司衙門可以隨意勘定案卷嗎?”
黨善吉吃了一癟,急忙說:“那當然沒有。隻不過……”
話說到此處,他自己停住,因為感覺到李儼才扯了扯他。之後便領著他告退。
王華也沒有阻撓他們。
到了外間,黨善吉才問李儼才,“你剛剛為何不讓我說了?這個王巡撫對梅可甲的態度曖昧不清。”
“頭次見麵,你問這樣的問題?梅可甲的事急什麼,隻要查證他有受賄的實證,再來巡撫衙門不遲。到時候不辦梅可甲,就是以權謀私,隻要他撂下一句話,也行,咱們可以上奏。辦梅可甲,一樣要他說話。在這個位置上,就躲不了他的。”
黨善吉一聽,這樣也對。
“今天就是來打個照麵,順便試探試探,他不上這個當,再追下去也是無用的。”
這樣,
李儼才和黨善吉就離開了。
而梅可甲也從後麵走了出來,“中丞。”
王華打量了一下這個中年人,“你不讀書做官,可惜了。”
“中丞抬舉,在下也想,隻可惜沒那個福氣。”
“我還是表現出了一點要維護你的意思,否則,他們會生疑的。”
“是,初次見麵中丞表現的謹慎些也是應當的。”
“但我有一點未明。”王華想繼續之前的對話,“你說浙江根本就沒有一個有名有姓要與殿下做對的人,可又說要請君入甕,這前後難道不相矛盾嗎?”
“不矛盾。無名無姓,便是因為所有人都被局勢推著走,如果一開始就告訴某個人,你這樣是與太子為敵,那在下覺得誰也不會那樣選,但一步一步被推著走上了這條路,那也沒有辦法,甚至有些人不覺得自己在與殿下作對,是覺得是魏公公在貪銀子呢。而咱們請君入甕,請得就是迷途人,迷途了就是迷途了,被抓的時候喊冤枉是沒有用的。”
“嗯。剛剛那兩人呢?”
“讓他們來,讓他們背後的商人一並來,斷我的貨源,今年湖州等地的生絲就讓他們收,我們,收他們的。”
這話說得好狠,但梅可甲一點表情都沒有。
不適逢魏彬事發,
浙江的官員哪裡會敢對梅記動手。
“這需要時間。且,你真的覺得他們會相信嗎?相信我一個詹事府出身的人,不以太子的利益為先?”
“中丞,不妨一試。”
這個話,梅可甲不好說。什麼叫以太子的利益為先?這句話不要拿出來騙人了。
魏彬還是太子近侍呢,太子的銀子他拿沒拿?
這些大小官員,想著的都是自己的腰包鼓不鼓,那麼看彆人自然也是同樣的想法。用句文藝的話,你是什麼人,你看到的就是什麼人。
如果都是以皇上、太子的利益為先,那說到底他們也都是大明的官員,不存在什麼是不是詹事府出身的區彆,天下也該海晏河清了,可實際如何呢?
大家都是想著怎麼多撈一點。
所以浙江巡撫如果也想撈一點,在他們看來並非奇怪,而是‘會做官’的表現。
這一點梅可甲是確信無疑的。
因為與一個浙江巡撫狠鬥的代價,遠遠超過把他‘同化’。哪怕隻有一成的可能性,那也是一定要來試一試的,萬一王華和他們是一類人呢?
當然如果不行,那麼再想辦法好了。
“那你近來小心,他們似乎都是有消息源的,魏彬倒台的事也已經知曉了。如果我不明確支持你的話……”
“暫時,他們還是不敢的。喔,對了。還有一事。”梅可甲從懷裡掏出一個賬本,“這上麵記錄的是在下送魏公公的銀子,從弘治十一年到弘治十七年,一共是八十萬兩白銀,就是不知道被他花去了多少,也不知道其他人送了多少。這銀子如何處置,中丞也應該和他們爭一爭。如果案子就這麼讓他們辦的話,魏公公所得的銀子,至少一半都會消失不見。”
王華心中歎息,
朝廷缺銀,
陛下缺銀,
銀子原來都流到這些地方去了!
如果不是東宮在浙江擲了一子,這些事的全貌又怎麼能夠看的清楚?
而浙江如此,那麼全國呢?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不獨是浙江的官員貪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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