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厚照是一忍在忍。
一直到今天,再忍下去,人家這都要四十了。
不過令王鏊和王守仁都沒想到的是,皇帝竟然拋出了幾個選項,請他任意挑選其一。
這才是真正的聖寵。畢竟這幾個位置都有人,也就是說皇帝準備讓幾個人全都給他讓路。
王守仁撩著官袍跪了下來,“陛下,臣朽木之才,竟得陛下如此恩寵,心中惶恐。且朝廷官職,乃國之公器,臣不敢妄選。惟以陛下之聖意,刀山火海,臣無悔也。”
朱厚照有些無語,你叫朽木之才?
“朕不要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朕就要你在這幾處選一個去。”
王鏊開了口,“即使陛下旨意,為人臣者不可不遵。”
王守仁鼓足了些勇氣,“……臣意在陝西巡撫。”
朱厚照點點頭,“你果然還是對兵事稍有興趣。”
西北這個地方,元、清兩代都是將陝西和甘肅分開。偏偏在大明,朱元璋在洪武二年將陝西和甘肅合為一省,甚至還包含寧夏部分地區。
所以陝西巡撫的管轄範圍非常之巨大,實際上也是因為太大了,有些邊疆地區遠在西安的巡撫根本離得太遠,難以及時反應,所以天順年間,朝廷才又設了延綏巡撫。
其實明朝北方的行政區劃變化非常頻繁,因為現實的軍事威脅逼迫著朝廷不停調整,後來傳之甚廣的九邊重鎮,也是為了應對複雜的軍事形勢而逐步演化出來。
像陝西行都司,朱元璋是設了又撤、撤了又設。陝西巡撫也是一樣,幾代皇帝不停的設、然後罷。不過這種變動,倒是給朱厚照留下了可以操作的空間,反正祖宗們一直亂動,那他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來變動。
在朱厚照看來,這個時候的西北,實際上還是軍事前沿,戰爭的迫在眉睫,使得軍事的效率必須要高。
明朝陝西這個地方,北邊是韃靼、西邊是哈密,西南方向是朵甘都司。
朵甘都司先不提,哈密大約就在河西走廊嘉峪關往西,大明是在此處設有軍事機構的,也就是所謂的關西七衛。但哈密反反複複,不知道得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失了多少次。另外的關西六衛,也不複當年之勇,基本沒什麼戰鬥力。
簡單的說,這裡還是需要中原教化,領略中原文化。
而對於此處的軍政設置,他還是傾向合大於分,派遣有能力的大臣從整體上穩固此處大局。
這種軍事前沿,與外族的碰撞較多,對於朱厚照來說,他還可以放鬆一點韁繩,選擇承受邊軍自行做主的低烈度衝突。
但要實現這個目標,這種地方就需要放一個猛人。
作為穿越者,最大的快樂就在這裡。他一個皇帝或許無法實現自己縱馬殺敵的快意,但他可以把一些猛人放到變化最多、對抗最激烈的地方。
最好是一個戰略區域放一個,非得把四方諸夷敲得滿頭包不可!
當然,這個節骨眼陝西巡撫並不需要多麼神勇,因為他受三邊總製楊一清的節製,又有複套國策在前,沒有獨立應對複雜邊疆情勢的壓力,等到需要他去獨立處理時,大概在楊一清的帶領下也逐漸成長起來了。
到此處,朱厚照已經不能再做到更多了。初期,找王越帶著他,中期找王鏊帶著他,現在找楊一清帶著他。
最多再有兩三年,朱厚照就要把他往前台去推,就看到時候是折磨敵人,還是折磨他這個皇帝了。
“朕記得你在未中進士的時候,就自行跑到塞外去。這下好了,朕將西北一邊交給你,可以任意發揮了。不過正式旨意,要等大朝會之後。到時候隨眾一並調整。”
“是,微臣領命。”
王守仁的這一步任用,拔擢非常快。因為巡撫已經是一方要員了。但好在這家夥在福建剿匪有名,當時已經是滿朝皆驚,而且他在福建總督署沒有固定職務,實際上屬於‘總督助理’這種角色,品級雖不高,職權卻很大,很多事情都可見他的身影。
王鏊又身為帝師,浙閩總督,本身在朝堂上就有超然的力量,他身邊這麼個得力之人,其實許多大人物都知道。
他不提這些,他那個老父親王華在朝中人緣也不錯,主要官員不會太過於追著他打。
出宮的路上,王守仁自己也有些懵。
他原先還是總督署的一名辦事官員,一眨眼就要自己掌管一衙門了。
兩邊紅牆,一條直道。中年人、壯年人並排走著,
“……怎麼如此沉默?是覺得肩上的擔子過重?”
王守仁不可置否,“屬下的確有些怕辜負陛下的重恩。部堂初登高位時,可有此番感受?”
“也有,也有。”
“那……部堂怎麼過了這個坎兒?”
“這世上的事啊,不妨做。再大的事、再難得坎兒,都敵不過心地坦蕩四字。”王鏊伸出手比劃了一下,“你想啊,你隻要心地坦蕩,無非也就是一死。若死都不怕,還有什麼難事值得怕?”
王守仁自問他的心坦蕩開來是什麼?
他想來想去就是八個字: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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