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知府名田若富,他本來在撚著鹹菜喝清粥,結果放下筷子一看這紙條兒,便再沒拿起筷子來過。
“這怎麼叫我守土有責?這事兒是修路上的事,修路是少府主管,本官又怎麼守土?”
“怎麼守土?”提到這個閆理文還要生氣呢,“那個山陽知縣張璁,是不是您的屬下?歸不歸您的管?他上那封奏疏捅了這個簍子,便是招呼都不和自己的上司打?”
“閆知縣此話何意,難不成是我暗中唆使?!”
兩人拌了兩句嘴,但也僅此而已,銀子他們都是拿了的,不會有叛徒這種事,誰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能不能把這個山陽知縣撤掉?”閆理文想來個粗暴的法子。
“這個時候撤人?此地無銀三百兩,便是無事也該有事了。再者,即便隻是七品知縣,也是朝廷命官,除非是謀逆這類大罪,否則便是本官也不能輕易撤其職務。”
“就沒法子?”
淮安知府天若富起身走了走,他摸著自己的山羊胡久久沒有講話。
其實心中是急的,淮安府離京師又不遠,很快派的人就到了。
“閆主事,朝廷派了什麼人下來?這類事,總不至於是尚書、侍郎親自過來。”
“這一點,在下回去再細細打聽,現在隻知道有人下來,具體是誰,內閣也沒出名單。”
天若富思索了半天,終於開始開口,“不管是誰,咱們還是那個路子來辦。說到底,咱們就是要對付兩個人,其一,上麵下來的人,其二便是這個山陽知縣。知縣好辦,他行事激進,得罪的人也多,安插他幾個罪名不是難事。難的是上麵下來的人。”
“府尊的意思,下麵的事上不去。”閆理文狹長的眼睛眯了眯,“隻是萬一銀子不好使、堵不上他們的嘴怎麼辦?”
“僅用銀子是不夠的。是要這案子不能查。”
到了這個關口,這個案子越小越不好,越大才越好,大了影響大,一般人就要顧慮。
閆理文一想,“這案子……倒也不能說小。你我二人,又怎麼敢有這麼大的膽子?此事便交予我。”
兩人一分工,倒也比較清晰。
另外,田若富還提醒,“該有的賬本是要做好的,不要在這上麵露出馬腳。”
“那麼……工錢發還是不發?”
“叫那幾個工頭發一點吧,真要問起來,咱們就解釋說工錢因為什麼原因遲滯了幾日,現在已經補上了。至於那幾個工頭,跟他們說後麵再補償他們好了。”
閆理文也有些不放心,“田府尊,人來了之後去哪裡檢查伱可都得盯好,到時候好提前做準備。最好是叫他們什麼也查不出來!”
……
這天下午,田若富就直接去找了張璁。
風風火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張璁雖然性格剛硬,但是基本的官場規矩還是要守的,所以出了大堂迎接,
“下官見過田府尊。”
“張知縣,你點好人馬,隨本官去清點縣裡的倉廒儲糧!”
張璁奇怪,“田府尊,山陽縣倉廒儲糧應一萬兩千石,去歲清江浦縣板石、大興、張集幾個村鬨災,便借了六千二百石,現有餘糧五千八百石,此數俱在賬本,府尊一查便知。”
田若富負手轉身,“借給了清江浦縣?哪個衙門,哪位上司,何日何時讓你借糧了?”
“府尊這是何意?就是在此縣衙,是府尊來和下官說,災民嗷嗷待哺,下官是依府尊之令而行呀。”
“大膽!!”田若富身後的一個中年人嗬斥出聲,“預備倉儲糧是人命關天之事,你說府尊下令,可有府尊令你借糧的諭令?”
張璁傻眼,“這……諭令倒沒有。但當時情況緊急,府尊開了口,下官便照做,怎會有調糧諭令?”
“既然沒有,你怎麼敢說是府尊下令?!分明是你自己擅自做主!”
張璁瞬間明白了,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田府尊,你眼裡沒有下官,這下官是知道的,可你若是顛倒黑白、誣陷下官,這也是不可能的!朝有聖明天子,這朗朗乾坤,講話要顧一顧輕重!”
“大膽!本官這就參你一個倒賣倉廒儲糧之罪!”
張璁氣極,“這事就是到了禦前,下官也要據理力爭。那清江浦縣的百姓都可見證!”
田若富則眯眼笑了起來,“沒有諭令,便不會有人證。你一張嘴,便說清江浦縣的災民是吃了你借去的糧食,那知府衙門撥款購的糧又是給誰吃去了?”
張璁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他知道這些人壞,但沒想到是壞到了這個程度。
“我知道,你是因我上奏朝廷,參了南北直隸大路項目克扣工錢一事,因而悔恨在心!我再叫你一聲府尊,當今天子是絕頂聰明之人,你當官隻想發財,遲早是要出事!”
田若富則不在意,當官不發財?
那還當他娘的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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