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子弟都是宗室皇親,太祖血胤,哪怕皇帝也不會動輒就殺人除藩。弘治三年,皇帝命令宗室不得盜用彆宗名義,冒支祿米,懲罰的措施是革去所支祿米十分之二。
這叫什麼懲罰?
還不如不出,不出倒是可以靈活的給他定個罪名。
現在,正德皇帝也沒有和他具體商量過怎樣限製藩王財富。
但這個‘聖心’,好些人都知道,也有好些人在抓。
藩王淩辱地方官員,欺壓百姓,很多文臣早就對其不滿,隻是礙於皇帝所以隻得忍氣吞聲,現在皇帝態度有變。
這件事自然就成了又能迎合聖意,又能給自己出氣,且還能造福百姓、留下清名的一項‘大好事’。
兵部尚書齊承遂以往從來沒有提過什麼湖廣之事,今天卻敢說‘湖廣不能總是這樣’便是有這樣的背景。
楊一清是內閣首揆,自然也不會輕易將此美事拱手讓於他人。
“伱覺得應以湖廣為契機?”自己人,他問得也就直接了。
齊承遂也不隱瞞心思,“湖廣藩王最多,且又有於喬公為巡撫,隻要將於喬公這幾封奏疏做做文章,不愁此事不大。”
“老夫也有此意。”
謝遷這幾封請糧的奏疏的確有一種瞌睡了遞枕頭的感覺。
按照皇帝的脾性,地方官隻要說得出理由,請求調糧是會允許的,本身戶部還有專門用於賑災的銀子,沒有糧還可以買,這都不是問題。
但是糧朝廷可以調,湖廣這些事情,朝廷也可以查。
湖廣熟、天下足,這麼一處魚米之鄉老是缺糧,朝廷為什麼不能以堂堂正正的名義去清查實際情況呢?
隻要查出來結果,這事自然就能鬨大。
“有閣老的話,下官便心中有數了。回頭下官便親擬奏疏,請求朝廷如清理軍屯一樣,清查湖廣借糧之事。”
“方法可以,不過時間再延緩些,陛下已經遞了口諭,眼下寧夏正在清理軍屯,又有安逆造反這類逆事,此事不宜再興大案。”
這……
齊承遂有些焦躁。
“閣老,我們不上,其他人也會上的。”
楊一清背著手,說道:“你都是一部尚書了,還這麼急躁,這件事你再搶先,也有人比你還先。關鍵在於聖心屬意於誰。而聖心屬意,一在其人品格,二在所用何法,所以這件事不在於快,關鍵是要點到穴位上。
陛下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以往藩王之事鮮少追根究底,大多都是虎頭蛇尾。可陛下也會如此麼?誰也無法確定。你的辦法說的輕了,點不到穴位,說得重了,也不合適,所以倒不如後來居上,看看其他人都怎麼提,陛下聖意又在哪一處。”
齊承遂聽完恍然有所悟,“閣老之言,下官受教。”
楊一清其實心裡有個方向,皇帝要此事推遲,其實這本身就說明這次下手不會輕,要不然何必顧忌清理屯田的事?
但那真就是大事了,他也沒有很大的把握。
“不過說來奇怪。”齊承遂嘀咕一句。
“什麼?”
“清理軍屯是何等重要之事,其涉及人數眾多,又都是軍中將校,真要有個定論,僅是推遲的幾個月又怎麼能做到?”
楊一清說:“也不儘然,宣府總兵楊興、薊州總兵楊尚義、大同總兵石奉以及甘肅總兵,這都是陛下親信,聖旨一到,誰敢不遵?”
“喔!”齊承遂忽然想通了,“若總兵無礙!必是守備太監有所阻撓,所以陛下突然拿下劉瑾!”
楊一清皺眉,如果掌兵的總兵和代表宮裡的守備太監都能堅決執行聖旨,確實很難有誰再阻擋。
否則如齊承遂所言,守備太監從中作梗,總兵還是會有些顧忌的。
說句不好聽的,這些太監都不知道和宮裡怎麼聯係,萬一表麵配合清屯,實際上背地裡暗中汙蔑告狀,在寧夏出了藩王造反之事、皇帝疑心加重的情況下,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壞事?
如果真是這樣,楊一清就太欽佩了,皇帝真是太精明了。
……
……
實際上,這個時候的司禮監。
尤址已經開始掌權。
他也是聰明人,放著劉瑾、馬永成暫時不審,擺了一張椅子專門看著手底下的人寫好急遞,這是給各地的守備太監的。
這是他做得第一件事。
“聖上旨意,劉瑾侍君不誠,今已下獄。我,原司禮監秉筆太監尤址自今日起掌印……
司禮監為皇上之司禮監,不論何人掌印,都以皇上為先。眼下寧夏反王眨眼而平,清理軍屯大有進展,司禮監奉聖意,誡諭各邊鎮守備,自報所占軍屯,如此過往不究,若仍心懷不軌者,則必懲之……”
“尤公公,您看這樣如何?”
尤址把所有的急遞都拿來一一的看,而且親自指出其中用語的不當,一邊改一邊說:“咱們做太監的和當官不同,當官可以官官相護、報團取暖,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之時,就是皇上也不好過於隨意處置,當太監則不同。你們的遣詞用句還是過於輕了,似乎很害怕得罪他們?什麼叫懲之?怎麼懲?是罰些銀子,還是流放砍頭?”
“那……”
“寫重一些!今日咱家就再教你們一招。宮裡的生存之道,根在於皇上,劉瑾為人算是囂張強勢吧?他要用什麼人,在哪裡用,咱家可是一點兒都插不上手。而且,他還是府邸舊人,可那又如何?聖上一句話,頃刻間便化為虛無。你們可見有哪個官員為其鳴不平?
再往回說一些,孝廟在時,李廣風光無限,但也僅是瞬息之間,人就沒了。
所以記住,得罪外麵那些人沒什麼要緊的,隻要皇上滿意,他們能怎麼樣?”
而且現在應該害怕的是他們。
劉瑾遽然去位,有些個人大概連覺都要睡不著了。
“對了,添上一句,就說咱家奉旨調查劉瑾,讓他們將自己所知的劉瑾罪事,如實上稟,將來咱家還可為他們到陛下麵前請功。”
這一招也是絕。
一方麵立威,告訴他們劉瑾的案子還在查,你們誰和他有舊的,最好老實點,再不聽話,無非就是多砍一個腦袋的事。
另外一方麵也讓他們和劉瑾決裂,畢竟掉腦袋的事,誰還管得了這麼多。如此一來,他這個新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便可迅速滌清前任的影響力。
那些名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甘肅守備太監黎寧,大同守備太監王勝,宣府守備太監趙淙……
“寫好以後,天一亮便命人八百裡加急送過去。”尤址伸了伸懶腰,這一夜他還沒怎麼睡,很累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咱家現在去會會劉公公。”
劉瑾現在還沒死,皇帝留下了他的命,正關著呢,即便是出於‘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心態,尤址也要去一趟的。
“尤公公,還有一件事。”尤喜跟他提醒說。
“什麼事?”
“便是醉仙樓,醉仙樓裡的人都是以前劉瑾的,所以那些人都抓了,可這處地方,現在要怎麼說?”
“你怎會想到這個問題?”
“不夜城寸土寸金,且是陛下所設,難道就封在那兒?”
尤址眼睛一亮,有些滿意,“知道了,你乾得不錯。”
“謝公公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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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隻能更新個五千字章節了。明天時間很緊,我這會兒再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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