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反對意見的,不是旁人,正是王守仁的親爹王華,他言道:“嚴畢雲身為提學,願意為分外之責冒險而行,由此可見其膽識,且,若非有其密報,則朝廷不知山西事矣。因而臣以為嚴畢雲應為頭功。至於王守仁,他雖領兵平叛,但一來陛下早有布局,二來其帳下皆朝廷精兵,他的功勞實在不足道,因而懇請陛下溫言嘉獎,如此足矣。”
這家夥唱什麼戲,屋子裡人都看的明白。
不過他唱戲,旁人也得跟著唱,左都禦史章懋說:“大宗伯之言不偏不倚,不以私情而亂公心,君子之風矣。”
朱厚照頭疼,禮部尚書和左都禦史,這兩個是最喜歡跟他念叨君子小人那一套的。
“這樣吧,太子少保就算了,朕盼著他再立新功,到時候再賞也來得及,都督僉事還是兼著,他畢竟總督河套,那麼大片區域,又有民、又有兵,職級低了行事不便。大宗伯,你以為如何?”
皇帝這樣兩邊兼顧著,都給點麵子,算是尋常操作,王華也沒甚說的,當即道:“陛下聖明。”
其實王守仁的賞倒好弄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信任這父子倆,就算這次不升,下次也會升。
難的是嚴畢雲。
朱厚照也是考慮了很久,“隻要為朝廷立功,朕從來都是不吝賞賜的,更莫提是這等忠心耿耿之臣。此外,朝廷此時正是用人之時,似這樣願意用心的官員,朕又豈會虧待?不過朕卻沒想過六部侍郎這等去處。朕想授其一巡視官。”
天子的想法總是有些出人意料。
王鏊忙問:“不知陛下要其巡視什麼?”
朱厚照嘴角一彎,“紅薯推廣。”
這四字從皇帝嘴裡出來的時候,楊廷和心裡一震,這種巡視是對其不信任?
然而即便有這種想法,他也不好直接講出口。你行得正、坐得直,怕什麼巡視?
其餘人也都沒想到是這個去處,以往是巡鹽的有、巡河的有,這巡紅薯,誰能想到?
但話說回頭,鹽重要、河重要,以如今紅薯的這個產量來看,也一樣重要,巡一巡,倒也錯不了。
關鍵這個職責嚴畢雲是可以勝任的,所謂巡視,就是代替皇帝下去看看這事到底辦得怎麼樣,隻要有基本的素質,不要被人哄騙的太徹底,這也就行了。
嚴畢雲畢竟也是當到了按察副使,而且他長期在衙門內部擔任官員,反倒是懂得這基層官場的小九九。
所以他很合適。
“介夫。”
楊廷和聽到叫他,身子一震,“臣在。”
“正德四年應該育了不少種。正德五年、六年就要進行大規模的推廣了,這先期推廣的省份你都要先安排好,官員、農民、種子、種植方法等等事務,都不少呢,再加上一旦規模鋪開,你一人便分身乏術,就是有人糊弄那也是疲於監管。
因而派人巡視並非是要去挑你的錯處,實際上是要從旁協助你,有這麼個人在,推廣的效果才會更好,產出的糧食才會更高。你眼光要放長遠些,紅薯關乎甚重,是朕最為關心的政務之一,於大明社稷、天下百姓都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你可明白?”
楊廷和不敢多言,“臣明白,臣一定履職儘責,絕不會壞了陛下心中大計!”
他和楊廷和這麼幾句話的時間,其他人也趁此機會慢慢反應了過來,紅薯這麼重要,確實需要一個巡視官。
掛欽差,加侍郎銜,雖無實職,但從此也是舉足輕重的官員之一,以往那個提學則一去不複返了。
楊一清思來想去也覺得這樣更恰當,將升賞與政務相銜接,而不是扔給他一個侍郎了事,好像是在給外界一個交代一般。
其實所謂治國,有的時候就是這些諸多的細節拚湊起來的。
他也合適,你也適合,那麼國家的各個事項有條不紊,在沒有大的戰事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就會聚攏起越來越多的財富。
嚴畢雲現在還不知道,他現在是被解了‘禁足令’,因為亂事平了,他也不必一直躲在屋子裡。
正好各地的官員都在入京,他這個弘治十二年的進士也有許多好友。先不管宮裡對他怎麼個獎法,憋了幾天總歸先找幾個好友相聚。
所以他接聖旨之時其實是在與幾個好友的宴席之上。
等到一宣布,這些人的反應也與諸大臣一般,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們這嚴兄從此以後怕是要平步青雲了。
“去年八月,紅薯收成之時天子率眾臣親至田壟之間,由此可見滿朝對此物的重視。嚴兄此番升了這‘巡薯禦史’那便是簡在帝心,坦途一片了!”
嚴畢雲被人吹捧著自己也覺得心中火熱。
這個奇怪的職位先前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不過正如他的好友所說,陛下這番安排,看重的就是他這份忠心。
人生起落還真就在眨眼之間,現在這機會,他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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