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年四月,已完工兩年的兩京大道上行人絡繹不絕。
往來南北的諸多麵孔之中,有一身穿一襲長衫、頭戴四方巾的書生青年在路邊楊樹下的茶館內歇息。
他麵容俊俏,雙眉如劍,端茶的手如女人一般纖細,一看就是從小便不做一點重活的官宦子弟。
他在此處不久,岔道上邊忽然之間來了好幾輛車馬,馬車極為精致,窗戶上還有花瓣樣的木雕,縫隙之處露出一個眼角略帶皺紋,但仍然精明的眼神。
來人打量了一下茶館裡的書生,又聽身邊人說了‘確是此人’四字,於是便不做猶豫、急忙下來了。
這是個女人,三十多歲的模樣,頭發挽了起來,顯露的皆是一個成熟女人的風韻。
她帶著婢子和下人來到青年書生的麵前,大大方方的行了一個禮。
“民女尤三春,見過楊侍從。”
不錯,此人正是楊慎。
楊慎是楊廷和之子,今年二十八歲,正德六年時,他參加科舉最終一朝登科,狀元及第。
因為他曾經在皇帝還是太子時當過伴讀,而且還是當朝閣老楊廷和的兒子,所以考慮到這些因素,他大概率是不會成為狀元的,以免無聊之人說閒話。
不過楊慎的文章實在是寫的太出彩了,一方麵是他家學淵源,一方麵他也曾追隨王鏊學過經世致用的學說,所以不論是閱卷官還是皇帝本身,都覺得若不把他點為狀元,反而是因噎廢食,沒有以才為先。
還是朱厚照最終果斷,就點他為狀元。
原本閱卷官們還有些擔憂,他們覺得這個皇榜貼出去肯定會引起議論,哪想到京中沒有任何的雜音。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楊大才子的才名竟然真的讓人覺得,他就該是狀元。
或許,這就是公認的明朝三大才子之首吧。
在四川有一句俗語叫,相如賦,太白詩,東坡文,升庵科第。這個升庵科第就是楊慎。
楊慎,字用修,號升庵。
正德六年,他高中狀元以後,按照慣例先去翰林院,授官翰林院修撰,從六品。
正德七年,他升為翰林院侍讀,正六品。
正德八年,皇帝任命他為藏書園副園正,從五品。
正德九年末,楊慎奉旨入宮,列侍從室侍從。
而此番他出現在兩京大道上的淮安山陽,是因為要執行一項重要的政務。
在尤三春的眼中,楊慎是如天上一般的人物,他出身貴、才氣高、還與皇帝關係匪淺,年紀輕輕就是狀元,尚未三十,便已經是侍從室侍從。
這便罷了,這等人物家教還極嚴,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優雅,隻怪她不夠年輕,否則就是鑽也要鑽到他的被窩。
她還眼尖,看到楊慎的腦門上有幾滴汗珠,瞬間便覺得心疼。
而能讓這般人物俯首稱臣、在這樣的季節不辭辛勞連日趕路的,怕也是那個還要再高的帝王了。
“……也不知怎的,陛下好像知道尤東家變著法子都要大肆鋪張一樣,早先便已經傳旨,而後還不放心,命本官沿途查看天子行宮。尤東家來得倒巧,我們便一起瞧瞧去。”
“是。”
這個尤三春是惠鹽記的擁有者,正德四年以來,她極力維持和官府的良好關係,以聽話、能辦事的優勢獲得皇帝信任,所以迅速成長為天下皆知的大鹽商。
至正德十年,大明各處鹽場均已拍賣完畢,以惠鹽記為首,另有七個鹽商共同經營著大明數百處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