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獵戶一直與野獸為伴,除了街坊鄰居偶爾與他打個招呼之外,便再無能夠談心之人。
在呂純與林子岱之前,他曾經還遇到過黃酉與金啼江。隻是因為大黑它們的反應,賈獵戶心中對他們忌憚居多,自然不敢暢所欲言。
雖然他知道呂純加入了玉壺宗,身份也並不尋常。但他與呂純畢竟算是交集不少,如今故人相見,這才毫不保留地將壓在心底的事情一股腦地講述出來。
“當俺見到大黑時,它已經虛弱無比。雖然它見到了我,卻再也沒有力氣站起身來,隻能用最後的力氣搖了搖尾巴。”
“聽村長女兒說,那天她在林間拾柴,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古怪的吠叫聲。她心中好奇尋了過去,便見到一道人影正追在三條獵犬身後,而其中一條獵犬正拖拽著奄奄一息的我向著此處趕來!”
“見到此種狀況,我本來想要回村求助,但其中兩條獵犬卻哀嚎一聲轉過身去將那人攔在了路上。剩下的那條獵犬又將她扯住,讓她幫忙將我拖到了破廟之中。”
“據她所說,這大黑一進入到破廟便對著三麵獸皇模仿起人類的動作作揖跪拜起來,讓她受驚不小。她見到外麵那道人影沒再追來,我的呼吸也漸漸平緩,這才將我用草席蓋好偷偷離開了此處。可是後來她越想越不放心,還是將這件事件告訴給了村長,這才發生了之後的事情…”
“大黑的狀況十分糟糕,俺知道它是為了見俺最後一麵才堅持到了現在。所以它一見到俺安然無恙,便再也沒了氣息…”
“將大黑埋葬之後,俺越想越覺得不對。大黑它們十分認生,是絕不會向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請求幫助的。當俺問向村長女兒的時候,村長女兒卻是麵色一陣激動,露出小臂向俺麵前舉了過來。”
“借著月光,俺發現這女子的小臂上竟然有著一道疤痕!俺突然想起幾年前俺在一跳河邊捕魚時,曾經救起過一個落水的小女孩,她的手上也有著一樣的疤痕!”
“幾番追問之下,俺才知道她家本是一家商戶。那日他們路遇歹人,家人為了保住她的性命,情急之下將她藏入一個籮筐扔入了河流當中。而這籮筐漂流太久終於被水浸沒,好在遇到了俺她才保得命在。得知她的家人已經不在,心地善良的村長便將她收養過來…讓俺以這種方式與她再見。”
說到此處,賈獵戶的麵上的和煦一閃而過,轉而是濃濃的哀傷:“然後俺們便順理成章的在了一起,再後來便有了三胞胎。可是幸福還沒維持多久,夫人她卻…病逝了。”
“老賈,這生老病死乃人間常態,希望你想開一些。”呂純也是一陣唏噓,連忙安慰道。
“實在抱歉呂純兄弟,請原諒俺的自私,一直在自說自話…俺記得剛剛你們要詢問什麼事情,還請二位儘管開口!”賈獵戶熄滅了手上旱煙,一掃之前的悲傷。
呂純向著林子岱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抱了抱拳輕聲道:“賈兄可否知道這折回之…”可林子岱話沒說完,卻見呂純比劃幾下一個後仰險些跌倒過去,又一臉嫌棄地瞥了自己一眼,也是才明白了後者的意思,急忙改口道:“哦,應該是弱水,不知賈兄可否聽聞?”
“弱水?”賈獵戶沉吟片刻,然後點了點頭,“俺當然知道,俺聽說過這弱水不能載舟…你們二位打聽這個作甚?”
“那就好辦了!”呂純再也不敢枕著雙臂後仰過去,連忙坐正回來:“你既然已經在這住了這麼久,可曾聽說過這周圍哪裡有弱水存在?”
賈獵戶皺了皺眉,搖頭歎氣道:“自從夫人離去,俺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遠處,雖然俺曾聽說過弱水,卻是沒有見過。”
呂純聞言頓覺一盆冷水當頭潑下,心想自己聽這賈獵戶叨叨了半天,竟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麵色也是難看起來。
可那賈獵戶卻沒有看出呂純的麵色變化,而是自顧自道:“不過老爺子他見多識廣,這弱水的事情還是他告訴俺的,他年輕時經常在外遊蕩,沒準他能知道你們想要的答案。”
“老爺子?哪個老爺子?”呂純現在沒有心思埋怨這賈獵戶說話大喘氣,急忙問道。
“還能是哪個老爺子,當然是俺的老丈人,村長大人了。”賈獵戶道,“老爺子經常鍛煉,身子那叫一個硬朗,與現在某些年輕人比起來都不遑多讓。”
呂純隻想得到弱水的消息,再也沒心思聽賈獵戶的閒話,也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那還等什麼呢?老賈,快點帶我們過去!”
賈獵戶看了眼天色,縮了縮脖子道:“現在這個時間老爺子應該是在休息,實在不便打擾。反正現在已經到了晌午,不然二位容俺準備片刻,待到用過膳後再出發也不遲嘛。”說完,賈獵戶指了指剛剛扔在門口的野雞說道。
呂純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林子岱搖了搖頭,也隻能答應下來,任由賈獵戶去了。
二人不知晚些時候還要趕多久的路,此時得到空閒也是閉目養神起來。外麵的賈獵戶不知忙活了多久,等到二人聽到他的腳步聲走到近前時,才發現桌上已經擺出了四個腦袋大小的“石蛋”。
呂純看著眼前這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正在疑惑,卻見旁邊的林子岱忽然湊到了石蛋近前皺了皺鼻子出聲道:“四君子?”
除了自己夫人,賈獵戶很少對外人展示自己這種手藝。
正因為次數很少,他才清楚記得上次展示此種技藝還是見到金啼江與黃酉的時候。隻是那時黃酉的一手“十蛟出海”破開石蛋搶了自己的風頭,讓他總感覺有些心中不甘。
所以這次他將石蛋擺在桌上後,也是再次賣起了關子,想看二人待會兒發現其中的玄妙會是如何表情。可當他聽到了這人口中的“四君子”時,麵色卻是再一次的失落起來。
他上前依次檢查了一下每個石蛋,卻也沒有發現上麵有任何縫隙存在,也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位兄弟,請問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呂純看了看石蛋,又看了看賈獵戶,看了看石蛋,又看了看林子岱,一張長臉上畫滿了問號:“呆子林,老賈,你們兩個在這打什麼啞謎?什麼四君子?難道這四個石蛋還有‘梅蘭竹菊’的名字不成?”
林子岱聞言笑笑:“呂兄此言差矣,這四君子並非是花中君子,而是藥中君子。這四君子分彆為:甘草、茯苓、白術、人參,它們藥力平和,有著扶正之效。人之所以生病,是有邪氣入侵,而這四味藥就好像君子一般為人扶助正氣,說起來倒是與我們炁醫門的理論不謀而合…沒想到這位賈兄不僅知曉此方又能將其用在自己的烹飪技巧上,實在是讓在下佩服!”
賈獵戶越聽越是心驚,眼前這人的話語竟然與當初自己年少時見到的那位高人說的不差毫厘,尤其是聽到後來的炁醫門三字,賈獵戶登時激動得滿麵潮紅,不安地搓起手來:“炁醫門?敢問這位先生可認得林清泫?”
林子岱點了點頭:“林清泫是家父的名諱。”
賈獵戶聽聞此言驚呼一聲,直接跪在了林子岱身前:“先生竟是恩人之子,獵戶賈安多有失禮,還望恕罪!”
呂純與林子岱沒有想到賈獵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疑惑,然後林子岱急忙上前一步將其攙扶起來:“賈兄快快請起,林某實在不知此話作何解釋?”
賈獵戶這才熱淚盈眶地站起身來,一五一十地將當年的事情講述出來。
賈獵戶年輕時經常在外打獵,所以是遇到什麼吃什麼,饑一頓飽一頓更是家常便飯。因為他經常與野獸搏鬥,體質也是超乎常人,但是突然一日他總感覺自己使不上力氣,平時經常行動的路線歇上幾次也無法一口氣走完。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最近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並沒放在心上,可那年冬日的一日,他忽然口吐鮮血,然後就不省人事昏死了過去。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泱都家中,而身旁坐著的是一道身披白袍的身影。這人見他醒來,便為他送下了一副藥方。他隻感覺腹中好似一團棉花綻放開來,之前的那種沉悶之感竟然蕩然無存。
據那人所說,他是因為服下了兩種相克的食物,導致體內正炁阻塞,才會被邪炁入體導致氣弱體虛。然後那人又為他留下了這“四君子”的配方,讓他按照此方好好調理脾胃。
留下了藥方,這人便徑直起身告辭離去,賈獵戶想起自己還未道謝,一邊高聲詢問著恩公姓名,一邊起身追了出去。
他才剛剛走出房門,便見到院中竟然還有著幾道同樣裝束的身影,隻是他們皆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兩側,默不作聲地等待著自己這位救命恩人。
賈獵戶雖然年紀不大,卻也看出了這人身份非凡,可他還沒來得及道謝,便見這幾道身披白袍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當中。
此時門外正值寒風呼嘯,但白袍男子留下的六個淡淡的字眼卻是十分清晰。
“炁醫門,林清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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