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胡同,90號。
吃過晚飯,陸天和周蓉送郝今龍夫婦回家。
進到屋裡,金月姬讓周蓉坐在炕上。
周蓉說她沒有那麼金貴,金月姬卻說:無論是郝家還是周家,你都是最金貴的。
聽婆婆這麼說,周蓉便不再客氣,上了炕,靠著炕上的被子坐了下來。
見周蓉坐好,曲秀貞坐在了炕沿,向坐在地桌的陸天問道:“陸天,你有話跟我和你爸說吧?”
陸天直了直坐姿,開口道:“媽,我確實有話跟你和爸媽說。”
“不是什麼好事吧?”金月姬臉色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媽,不是壞事。”說完,陸天向炕上坐著的周蓉望去。
“不算壞事怎麼不在周家說?”坐在金月姬身旁的郝冬梅插口道。
“冬梅姐,是這樣。”周蓉直起腰,身子向前探了探。
金月姬側過頭,對周蓉說:“周蓉,有什麼事,讓陸天自己說,你不用總護著他。再這麼護著,他膽子就會越來越大。”
見母親這麼說,陸天知道她在護著周蓉,忙道:“媽,我來說。”
“好,你說吧。”金月姬目光從周蓉轉向了陸天。
陸天頓了頓,一本正經地說道:“媽,鄭娟來信了,她生了個女兒,取名郝璐璐。”
“哥,鄭娟生了!”郝冬梅笑著問。
“是啊。之前她說過,生男孩姓徐,生女兒姓郝。這個孩子,隨咱家姓郝。”陸天說道。
因為周蓉在的緣故,郝今龍和金月姬都不好表現出特彆的欣喜。
坐在地桌旁聽半導體的郝今龍抬頭說:“女娃子,挺好。”
“是啊,女孩挺好。”金月姬附和著。
見父母都是和顏悅色,陸天探了探身子說:“爸、媽,白院長說,白玉蘭下個星期要帶孩子回吉春。”
“她帶孩子回來,該我們什麼事。”
周蓉在,金月姬當然要表明態度,旗幟鮮明地站在兒媳這邊。
“老金,白玉蘭她是陸天的乾妹妹,她的孩子就是陸天外甥。
陸天,你以後要多關心一下你的外甥,省得白院長覺得你薄情寡義,心裡不舒服。”郝今龍同樣點了點陸天。
陸天正要開口,周蓉笑著說道:“爸、媽,在京城的時候,我跟花妹說過,她回吉春,我會常去看她。畢竟我有過一個孩子,比她懂得多,教教她帶孩子也好。”
金月姬目光又轉向周蓉,“周蓉,你常去看看白玉蘭,我沒意見。
陸天能少去就少去。
外甥也不是兒子,總去做什麼。是不是啊,陸天?”
說完,金月姬的目光又會到陸天身上。
陸天連忙表態:“媽,以後我去,也是跟著蓉兒一起去,不會自己去的。”
“這就好。記住,家和萬事興,周蓉這麼好的老婆,你要珍惜。”金月姬的語氣又嚴肅起來。
“媽。我知道!”陸天鄭重其事地答道。
這時,郝冬梅開口道:“媽,我也有件好事,要跟你說。”
“什麼好事?”金月姬問。
“今天我收到秉義來到信,兵團已經正式推薦秉義上吉春大學。
審核要是沒問題,秉義春節回吉春,就不用走了。”郝冬梅挽著金月姬的手臂,笑著說。
聽到郝冬梅的話,郝今龍摘下老花鏡,
“冬梅,秉義出身和經曆都很純潔,再有老馬過了話,審核不會有問題的。你們夫妻分居兩年,要到團圓時候了。”
“是啊冬梅姐,你哥一個又一個孩子的,等大哥回來,你們也抓點緊,趕緊要一個。我媽還等著抱孫子呢。”周蓉靠在被上,笑著說道。
“可我還有一年大學,想讀完再要孩子。”郝冬梅歎了口氣。
金月姬拍了拍郝冬梅的手背,“秉義回來,你們也不是一下就能要到,就算有了身孕,也不耽誤讀完大學。
周蓉都為咱家生兩個孩子了,你是周家長子兒媳,得把擔子擔起來。早點為周家生個孩子,讓秉義爸媽安安心。”
“媽,我知道。”郝冬梅被金月姬說的有些不好意,低頭說道。
陸天側過身,對郝今龍道:“爸,咱們郝家就差你和媽官複原職重新走上領導崗位了。
不是都審查結束了麼?怎麼還讓你們在史誌辦整理檔案啊?”
郝今龍戴上老花鏡,說道:
“現在這樣也挺好,與世無爭,省得總有人在你背後使壞。
你和冬梅,日子越來越好,是我和你媽最想看到的。
至於我們,要是上級部門覺得還能用,我們就一心一意為人民做貢。要是有彆的考慮,我們就安心在家養老,給你和冬梅看孩子。
也挺好。”
金月姬見郝今龍這般講,也說道:“是啊,陸天。我和你爸都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等得起,你就不用為我們操心了。”
……
陸天和周蓉呆了一個多小時後,方才離開。
走的時候,郝今龍、金月姬還有郝冬梅又送了他們挺遠。
吉春的初秋,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
不冷不熱,沒有蚊子,還沒有風。
今年夏天,光子片道路改造,拐角處的路燈也亮了起來。路燈底下聚集了不少下棋的和乘涼的人。
與往常一樣,陸天和周蓉依舊手挽著手,並肩而行。
從天平胡同走到光子片,快走也就十五分鐘,而陸天和周蓉每一次都要走上大半個小時。他們喜歡這樣牽手走著,走多久都不會累。
他們每到之處,都會吸引眾人的目光。
大家都想看他們牽著手的樣子,覺得這才是人世間的美好。
陸天和周蓉從來不介意這些豔羨的目光,相反還很享受這種讚美。
每到人多的地方,兩人非但不會鬆手,還會不自主地靠近些,讓圍觀的人更加的羨慕。
走過一個路燈,周蓉稍稍與陸天分開少許距離,低聲說:“陸天,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
“蓉兒,什麼事?”陸天放慢腳步,側過頭看著周蓉說。
周蓉咬了咬嘴唇,輕聲說:
“你和鄭娟有了關係,又有了孩子,怎麼看你都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可我卻恨不起來。
你和白玉蘭,是她的陰謀詭計,怎麼說都不是你的錯,可我就是接受不了。一想到你們有了一個孩子,心裡都難受的不行。
這是怎麼回事?”
陸天沒有馬上回答,走了一段路後,說道:“蓉兒,其實都是我的錯,我媽說得對,我要是離女孩子遠一些,就不會這樣了。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
“你就哄我開心吧。我都能想到,鄭娟回來了,你還是會跟她約會的。不過,你這個人鬼的很,一定會讓我知道,到時候又成了我默許的了。是不是?”周蓉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側過頭看著陸天。
“不會的。以後我見鄭娟都和你一起去,這樣你就放心了吧?”陸天緊了緊握著鄭娟的手,說道。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我。到時候我心一軟,你們又要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會縱容你。”周蓉歎了口氣。
陸天沒有回答,他覺得周蓉說的很有可能。
上一次見到鄭娟,一下就沒了底線,想都沒想就和她抱在了一起。
再見麵,估計也會如此。
隻是,下一次見麵會有些不同。
可能不用等到78年那麼久,77年下半年,內地政策一鬆動,鄭娟會第一時間來吉春見自己。
那時,內地和香港進出不再受限製,鄭娟可以長時間留在吉春,自己也可以跟著鄭娟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