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強盜!”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狠狠的被推倒在地上,沒有淚水,隻有被憤怒刺激得猩紅的雙眼。
剛剛全家五口最後的一點口糧,被蒲東的官軍搶走了。
是的,關勝下的令!
他不想,可是軍令如山,至少他是這麼安慰自己的。鐵塔般的身子矗立在村外,他不敢進去,可是那喧囂聲,哭喊聲還是傳進了他的耳朵裡,如刀一般刺進了心肺。
身旁的郝思文也是麵無表情,心中歎道:這樣至少,比讓聞達來殺人強上一些吧。
就這樣,一個一個村子,一個一個的莊院。
糧食越來越多,心也越來越麻木。一群村民站在遠處,不敢說話,不敢反抗。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對著官軍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接著是兩個、三個、幾十個……
他們用最低俗的方式發泄內心的憤怒,此時隻要有一個人大喊一聲衝上去,後麵肯定會有無數人一起扛著鋤頭,木棍跟著上。
可是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都在心裡默默的喊著一湖之隔,梁山上麵的那個名字!
“這仗咱們已經輸了!”關勝道。
郝思文訕笑一聲,不知是在嘲笑彆人,還是在嘲笑自己,“我現在好羨慕唐斌!”
關勝轉過頭,茫然的盯著他的眼睛,沒有表情,可眼睛裡有生氣,也有理解。他們自從來到這山東,便很有默契的不去提這個名字,不想兄弟兵戎相見,隻盼望能在戰場上躲開。
可是真的能躲開麼?
領著糧草回了營,高俅有些高興,誇讚了三人幾句,笑著道:“諸位將軍籌糧辛苦,當記一功。可這梁山賊寇終日躲著不出來,士氣也是低落。本帥決定大賞勞軍,可如今朝廷府庫空虛,咱們做臣子的隻能替上分憂,方是忠誠。你們說對不對?”
聞達大笑道:“太尉大人如此忠貞體國,末將感同身受,明日便陪同各州官吏,去民間籌銀勞軍!”
見關勝還沒說話,擔心高俅生氣,見慣了高官善變的宣讚,忙道:“聞達將軍所言極是。”
可高俅卻不看宣讚,冷冷的看著關勝道:“關巡檢,你覺得這大軍要不要犒賞啊?”
關勝還沒有說話。
高俅眼神越來越冷,陰狠道:“你就是這麼做臣子的?你家祖上不是漢壽亭侯關雲長麼?忠臣?”
關勝聞言,壓抑著憤怒,呼吸變得急促。
丹鳳眼忽的一睜,看著高俅,可又立馬低下頭去。
高俅被這一眼瞪的,開始還嚇了一跳,等他低下頭,不禁變得更加憤怒起來,直接吼道:“明日開始,關勝陪同鄆城官員,籌銀勞軍。彆人就不用去了!”
一個小小巡檢,居然敢藐視本太尉,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氣!
……
水泊之外,水生火熱,水泊之內,風平浪靜!
將再次過來請戰的頭領弄回去,柴進靠在椅子上,一臉無奈。
“這高俅出來一趟,得撈多少好處?”李助憤憤不平的道。
“這些東西,他一樣也帶不走。”柴進起身道:“答應過的,都得還回去。”
柴進心裡其實有些討厭自己,頭領請戰,士卒請戰。隻有他還在等。
他要把這水泊周邊的百姓心頭怒火全勾起來,可他討厭一個這樣的自己,卻又必須這麼做。一個不亂殺人的綠林強盜,老百姓或許會說你幾句好話,但是絕不會投奔你,不會心中真的跟你走在一起。
隻有讓他們對現在所依附的人徹底厭倦,反感,憤怒。他們才會全身心的轉變。
再忍忍吧!
問李助道:“時遷他們有消息傳來麼?”
話剛說完,就見外麵一個瘦弱的身影跳了進來。
“你這鼓上蚤可比曹操都來的及時啊。”吳用打趣道。
時遷還沒明白過來,傻笑著給幾人行了禮,開心的道:“大官人,那些丘八的部署基本上已經摸得清楚了。”
說完從兜裡拿出來兩張皺巴巴的紙。
柴進又無奈又嫌棄的苦笑道:“這是軍情啊,咱們能講究一點麼。搞得跟草紙似的。”
時遷聞言摸著頭,有些不好意思。“下回注意些。”
柴進緩緩打開,上頭畫了一些像山的東西,還有很多線,還有一些小圓……
搖頭笑道:“我反正看不懂。”
李助也忍不住大笑道:“老道也頭疼,還是你自己來講吧。”
時遷一臉不解的接過自己那兩張紙,心道:不是畫的挺好的麼?
習慣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認真的講解道:“這個彎彎的線就是咱們水泊,這些小圓就是人。”